第二章 虎斗(第4/7页)

民兵们早已围了上来。望富跑上前递过绳子,把匪徒五花大绑捆个结实。然后,黄干把匪徒拉转过来,对着月光一看:一点不假,正是白天碰到的那个家伙;所不同的是,他已弄得满身石灰,像一只白狗,那两只眼睛在吃力地眨动着。原来,黎保刚才那一枪并没有打中他,只是打中他身前的石灰堆;那炸起的石灰,迎头盖面向他压去。他冷不防这一招,喉咙给呛得厉害,眼睛也被腌痛了,于是,立即想突围逃走,正好被黄干生擒了。这时,他正竭力地想把眼睛睁开,看看捉他的究竟是谁。

“睁开眼睛看看,认得挑柴的大哥吗?”黄干傲然地说。

蒋老九用力地睁着死鱼眼,望了黄干一下,立即低下头去。

黄干猛力地把他一推,对黎保说:“你看住他,我去捉黄维心。”说完,就同几个民兵直向黄维心家跑去。

黄干带领着几个民兵快到黄维心家门口的时候,只见苏凤姣与黄蝠迎面走来。苏凤姣不等黄干开口就抢先说:“我们查清楚了,那是土匪蒋老九,捉到了吗?”

“捉到了,你们去看吧,黎保在那里押着。”黄干不想与他们多讲话,随口应付了两句,拔腿就走。

苏凤姣却偏偏拦住他的去路,煞有介事地说:“黄干,莫走,我们有情况告诉你。”

黄干一时摸不清苏凤姣的意图,就停下来问:“什么情况?”

苏凤姣说:“刚才我们两人审问了黄维心,他什么都说了。”她故意停了一下,看看黄干的反应。

黄干果然十分认真地追问下去:“问出了什么?”

苏凤姣说:“黄维心说,蒋老九是山里的土匪派来的,要牛钱是借口,实在是要地主捐款。黄维心害怕我们,什么也没给。蒋老九一看不对头,就要逃走,黄维心想拖住他,然后设法报告我们。谁知他狠狠一鞭把黄维心打得头破血流,昏了过去。刚才我们去时,黄维心刚包好头,准备来找我们。”

这些话好像给黄干迎头泼了一瓢冷水,捉黄维心的兴头,顿时冷却下来。这是真的吗?黄干想:黄维心会不通匪?土匪会打他?这真使他有点迷惘起来。

桂英早看透了黄干的心情,就悄悄地拉了黄干一把,低声说道:“我去看看。”黄干一时拿不定主意,没有阻拦,桂英径自去了。民兵们围着黄干,静静地等待吩咐,黄干一时却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回农会吧,在这站着做什么?”黄蝠趁机说了一句。苏凤姣默默无声地观察着黄干的表情。

一轮明亮的月儿,早已升到半空,那皎洁的月光照耀着整个山村,大地上的一切,一切,都沐浴在它的怀抱中。可是那游荡着的破碎的乌黑云块,使那明月的光芒,一次又一次地被它掩盖。老人们传说,那些破碎的黑色云块,是一头凶恶的母猪,它要去拱天河啊,这预兆着快要发生水灾了。天河,当然不能拱破,月儿的光芒,也不会因它们的出现而失去光彩,它仍然而且永远是那么明亮,永远普照四方。这是自然界的规律,然而,究竟还有不少的人,为那可恶的母猪所迷惑啊!

望着月儿,望着天上的破碎的黑云,望着银白色的天河,黄干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时,他多么需要与人商量啊!他那单枪匹马的冲劲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找谁商量呢?在他面前站着的,是既不能相信,又无法否定的村长与妇女主任啊!

后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黄干回头一看,只见一位二十来岁,长脸、尖下巴、脸色黑而严厉的人,同一位十七八岁,扛着小马枪的民兵走来。黄干高兴地忙迎了上去:“主任,你来了!”

来人是农会主任莫威与民兵莫水生。莫威说:“捉蒋老九的经过,黎保和我谈了,黄维心的问题怎么样?”

黄干忙把苏凤姣的话重述一遍,然后问道:“你的意见怎样?要不要把黄维心捉起来?”

莫威迟疑了一下说:“从他在减租退押和剿匪、征粮运动中的表现来看,还算老实,不过,他是一个恶霸地主,我们不得不对他提高警惕。”

虽然他没有表示肯定的意见,但,从这位少年老成的农会主任的话中,黄干得到了启示:对这种人,一定要提高警惕。老子捉起他再说。想到这里,调头就走。

哪知还没抬步,两个女人同时拦住了他。苏凤姣说:“莫急!”桂英接着说:“我去过黄维心家里了,他正睡在床上哼着,我不放心,掀开蚊帐一看,真的!他头上包着一幅白绸子,血已浸出到外面。”

血!它不但不能减弱黄干燎起的火焰,相反,进一步激起了他的仇恨!黄维心手上,黄家宅院里,染满了多少人的鲜血啊!今天,也该是用血还血的时候了,老子要把黄维心的血挤干。一想到这里,他分开苏凤姣和李桂英,坚定地说:“黄维心不会不通匪,老子一定要捉他起来!”

他正要抬步,莫威又叫了他一声,但没有说下去,苏凤姣却抢着开言道:“我看还是慎重一些好,万一抓错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没有好处?村上少一个恶霸!”黄干气愤地质问着。

苏凤姣答道:“恶霸不恶霸,那是过去的事了。我们的政策,是不准抓没有现行破坏活动的人呀!”

许久没有作声的黄蝠也趁机插嘴说:“是啊,违犯政策可不是好耍的!”

黄干一听到这些话,忍不住发起火来,怒冲冲地说:“政策,莫拿政策吓唬我!我黄干是冲大的,撞大的,不是你们吓唬大的!政策是帮我们穷人翻身、报仇、消灭土匪恶霸的,还能拿政策去保护地主?不管怎么样,老子捉了他再说,一人做事一人担。”说着,他又要动身。

苏凤姣抢上去一把抓住黄干,似乎是劝解又似乎是威胁地说:“黄干,你怎么能这样说,共产党的政策你竟敢反对,这样多不好!”

黄干一时忍无可忍地说:“你这样扯来扯去,是怎么的?莫非是想包庇地主?”

一句话激怒了苏凤姣,她把手一松,装模作样地说:“啊!好心好意和你商量事情,怎么扣起大帽子来了?好,好,我们不管,就算没有我这个干部!你爱捉哪个就捉哪个,叫我看,你简直是在公报私仇!走,回家!”她向黄蝠瞟了一眼,抬步就走。

黄干一听苏凤姣诬蔑他公报私仇,气得一时怒火难遏,上去一把抓住苏凤姣问:“哪个公报私仇?”

苏凤姣冷笑着说:“问我?我才不知道哩!十多年我都没在家了,是谁与黄维心家有私仇,你自己比谁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