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女谍(第2/4页)

十年前,苏凤姣在重庆的专业特务训练班毕业时,特务头子戴笠曾亲自接见过她,然后,经戴笠的一位得力助手——负责华北特务工作的处长给她面授了任务,她就作为一个东北流亡学生,带着必要的证件,去到华北的一个八路军经常出没的小镇上住了下来。很快,她当上了小学教师,一直在那里安然度过了六年。后来,由于要选她担任解放区的政府工作,需要对她的历史进行审查,她才被迫撤回南京。全国解放前夕,她到了桂林,然后回到她的家乡。这次回来的任务,是着重搜集广西解放初期的有关资料,潜伏的时间原定是一年。同她直接联系的是桂林的特务组织,但,为了工作上的万一需要,她与自香港回来的林崇美也有关系,只是在一般情况下,不进行直接联系。另外,她与情报站的苏振才也有关系。这关系是:她知道他,并且掌握与他联系的暗号;而他对她是一无所知的。

为了掩护黄维心,她在苏振才面前暴露了自己;加之王群和徐翠等人对她的怀疑,使她不得不向上司发出撤退回港的请求。恰巧这时,香港的特务机关,又正需要与一个深知目前大陆农村情况的人面谈,于是,她的请求就被批准了。不让她直接回桂林的原因是,这时桂林的镇反工作十分紧张,她的上级组织,正在惶惶不可终日,所以就让她由山里转移。她自己对此感到十分乐意,因为,第一,她想赏识一下山里的副司令林崇美——她印象中的英雄人物;其次,她也想欣赏一下深山老林的风光,而且同时能有机会考察一番他们的游击队的实力,这对她回香港汇报工作,无疑是有好处的。

从这时算起,只要再过一昼夜的时间,她就会作为一个无拘无束的人出现在那里,而再不需要小心翼翼,忍气吞声了。不久的将来,她将回到那花天酒地的另一个世界里,欣赏着那靡靡之音,狂舞在富丽豪华的舞池中,偎依在情夫的怀抱里,那该是如何的甜蜜啊!……想着想着,她已飘飘然飞过了大山,到了灯火辉煌的香港。一片糜烂生活的迷人的景象,好像就在眼前。她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愉快感。

嗵!嗵!嗵!……一阵粗重的脚步声把她从遥远的幻境中拉了回来。她猛回头向虚掩着的门口望去:是谁呢?

嘭的一声,门被撞开了,出现在苏凤姣面前的,不是别人,却是黎保。他一进门,仍同往常一样唰的一声打了个立正:“报告妇女主任,有个好消息!”

苏凤姣一见是黎保,就好像猎人看见了黄羊似的喜出望外地说:“我当是谁,原来是黎保兄弟!来,快坐坐,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听听。我呀!这些日子,很少出门,外面情况什么也不知道。来,来!”说着,她就搬一张椅子过来,让黎保坐下。

黎保故作惊奇地说:“咦!你不知道?今天我们打死了土匪一个大大的官呀!”

这消息,使苏凤姣大吃一惊。黎保正想这样来捕捉对方的情绪,谁知苏凤姣却哈哈大笑说:“真好呀!打死了一个什么官?”

“小小连长!”黎保又故意淘气地说。这一紧一松,并未引起苏凤姣情绪的变化,她惋惜地说:“唉,你叫我空欢喜了,我以为是个什么司令哩!”黎保趁着观察对方情绪的一刹那,仔细地瞧了一眼苏凤姣。只见她,穿着一套很合身的天蓝色衣服,显得身材更加匀称;面上轻抹脂粉,修饰得如同去了壳的熟鸡蛋一样,又细又白,头发梳得光滑黑亮,上面系着一条小白绸,两只眼睛,闪闪地放出迷人的邪光。那股妖气,咄咄逼人。黎保忙把头扭向一边,心下暗想:这人长得倒不错,可惜不是个好东西。

苏凤姣似乎猜中了黎保的心情,过来娇滴滴地说道:“好兄弟,你坐这等一下,我去炒点菜来喝一杯,好吗?”

“不用,不用!”黎保说着,却没有执意阻拦。他觉得喝一杯可能更方便与她接近。

苏凤姣一走,他就仔细观察起这间房间来。这里布置得同主人一样妖艳。窗子下面放着一张书桌,桌上摆着书籍、笔墨、茶壶、花瓶;床上撑着一张洁白的白纱蚊帐,两边用黄亮耀眼的铜钩勾起,蚊帐下面铺着花洋布床单,床单上面放着一张红的、一张绿的缎面被子。这些华丽的摆设,真使人有点眼花缭乱。他不由地想,这女人,曾经漂洋过海,可不容易对付哩,要切实小心……

正想得入神,苏凤姣已把酒菜摆在小餐桌上了。“黎保兄弟!来呀!”她伸手把黎保拉过来,坐在自己旁边的一张凳子上。

酒过三杯,黎保兴高采烈地说道:“你知道我今晚上为什么这样高兴吗?”

苏凤姣自作聪明地回答道:“你不是说过了吗?你们打了个大胜仗,打死了一个土匪连长。来,为了庆祝胜利,干这一杯!”

黎保举起酒杯一饮而下:“不,你没猜着。”他故意不说下去,用筷子夹了块猪肉,放在嘴里。

“是什么好事叫你高兴?快说吧,好兄弟!”苏凤姣的确十分迫切要了解,究竟在黎保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平常的事,

黎保非常得意地说道:“不说你不晓得。今天不仅打了一个大胜仗,我还被批准入团了。明天晚上,就要举行入团宣誓仪式。在我们区,还是第一批接受团员。这不是一件大事吗?据说,明天区长、石屏他们都赶来参加哩!”

苏凤姣略一沉思,赶忙又斟上一杯酒递给黎保:“来!我再敬你一杯,庆祝你入团!”黎保接过酒杯又一饮而尽。她接着又关心地问道:“区长什么时候到?我真想找他谈谈,不知道能不能送我去学习。”

黎保表示十分同情地说:“我说呀,你也该出去学习学习了,不然,有你这一肚子文化,放在家里,不冤枉了吗?好,你明天下午到农会去等吧,徐翠说王区长明天吃罢早饭就来了。他们是九点钟吃早饭,大约下午一点钟准到了。”

苏凤姣听黎保这么一说,已无心再与黎保纠缠了。“好,我明天一定去。你们今晚上没事吗?”

黎保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哎呀!糟糕,只顾与你谈话,倒把开会忘了。去得晚了,黄干又要批评啦!”说罢,提起枪,就要走了。

就在这一忽儿,苏凤姣突然把想了许久的一个问题,做了决定,便将刚才想到急于要办的事儿丢在一边,伸手拉了一把已经站在她面前的黎保,说一声:“你急什么?”就把黎保拉倒在她的怀里。

一阵光滑舒坦的肉感,和一股浓郁刺鼻的芬芳,在骚动着黎保的心,他不由得一阵心跳。然而,也就是在这令人不能自主的当儿,黎保像被人击了一棒似的清醒过来:这女人肯定是个特务!于是,他紧紧地收敛了感情,推开苏凤姣说道:“明天晚上我来!”说罢,就提着枪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