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12月3日星期五(第2/5页)

马科的耻辱感也并不是绝对的,父亲的名望使他今天有可能实现他的目标。他正在策刘一个对苏联的报复行动,这一行动大概使成千上万个在他出生之前就死去的同胞感到满意。

“伊万.尤里耶维奇,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是会比较寒冷的。”

普廷拍了拍舰长的肩膀。马科猜不准他这种友爱的表示是真是假,也许是真的吧。拉米乌斯是个老实人,他承认这个五短身材、声音洪亮的蠢货确实还有一点人情味。

“舰长同志,为什么你一离开祖国出海航行,总是显得很高兴?”

拉米乌斯微微一笑,仍然举着望远镜。“水兵只有一个祖国,伊万?尤里耶维奇,但是有两个老婆。这一点你是永远不会懂得的。现在,我去看的就是我的另一个老婆,那个冷酷无情但却占据着我灵魂的老婆。”拉米乌斯停了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现在唯一的老婆。”

马科注意到了普廷的沉默。那时这位政治委员也在场,当锃亮的松木棺材被推进焚化室时,他曾声泪俱下大哭了一场。普廷认为,娜塔莉娅.波格达诺娃.拉米乌斯的死是由于忧郁悲伤。但是除此之外,还要归罪于上帝的麻木不仁,而普廷平常是不承认上帝的存在的。然而,拉米乌斯却认为,这不是上帝的过失,而是国家犯下罪行,一个完全可以避免的滔天大罪,应该受到惩罚。

“冰块!”了望员手指着前方。

“松散积冰,在航道右侧,大概是从东面的冰山上分离出来的。我们可以安全地避开它。”卡马罗夫说道。

“舰长!”驾驶台上的扩音器发出刺耳的声音。“舰队司令部来电。”

“念!”

“演习区域畅通无阻,附近无敌舰。按原命令执行。签发:舰队司令科罗夫。”

“明白,”拉米乌斯说道。扩音器“咔”地一声关上了。“这么说,附近没有美国佬?”

“你对舰队司令的话有怀疑?”普廷问。

“但愿他没错。”拉米乌斯答道,他的坦率超出了政治委员的估计。“但是,别忘了给我们介绍过的情况。”

普廷大溉感到有些冷,两脚不停地抖动着。

“别忘了美国的688级潜艇,伊万,那些‘洛杉矶级潜艇。还记得有个美国军官对我们的间谍说过的那段话吗?说他们可以偷偷地溜到鲸鱼背上去胡搞一番而不被它察觉。不知道克格勃是怎么弄到这个情报的。大概是个漂亮的苏联谍报人员,受过堕落的西方方式的训练,很瘦,就象帝国主义者喜欢的女人那样,金黄色的头发………”舰长嘟嘟嚷囔地自寻开心。“大概这个美国军官是个好夸口的小子,也想同我们的间谍胡搞一番,没错吧?而且喝得醉醺醺的,水兵嘛,大多如此。但是,美国的‘洛杉矾’级和英国新型的‘特拉法尔加级对我们都是一大威胁,必须严加防范。”

“美国人的技术是不错,舰长同志,”普廷说。“但是他们并非巨人,他们的技术也不可怕。我们的更好。”这就是他的结论。

拉米乌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觉得政治委员确实应该对自己指挥的军舰好好地了解一番,党也是这样教导我们的嘛。

“伊万,高尔基城一带的农民没对你讲过,隐藏着的狐狸最可伯?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依我看,我们有这条潜艇、会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的。”

“我对总政治部说过,”普廷又拍了拍拉米乌斯的肩膀,“‘红十月’号掌握在最出色的水兵手中!”

拉米乌斯和卡马罗夫都报以一笑。舰长心想,你这个狗娘养的!竟当着我部下的面转弯抹角地说我的指挥资格得由你来评断!你这个家伙,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连一只橡皮筏都驾驭不了!可惜啊,政委同志,你已经活不到想收回你这句话的那一天了,由于你的判断失误,你的余生将在古拉格度过了。你说了这一句话,几乎值得留你一条活命。

几分钟后,风浪渐渐加大,潜艇开始左右摇摆,他们站在甲板上,身子摇晃得更厉害。普廷找借口下到了舱里,到底还是个软骨头!这一切拉米乌斯和卡马罗夫都静静地看在眼里,卡马罗夫对拉米乌斯会心地笑了笑。他们对政治委员的这种无言的鄙视,在俄国人中间是很少见的。

一个钟头又很快过去了。潜艇越接近公海,风浪也越来越大,护航的破冰船在浪涛中颠簸着。拉米乌斯饶有兴趣地望着它。他从来没有在破冰船上呆过,他的全部经历都是在潜艇上度过的。在潜艇上当然舒服得多,但也危险得多。不过,他对这种危险已经习以为常了,多年的经验使他受益匪浅。

“看到了海上航道浮标,舰长。”卡马罗夫用手指着前方。亮着红灯的浮标在波浪中时隐时现。

“操纵室,水深多少?”拉米乌斯通过指挥台的电话问道。

“龙骨至海底100米,舰长同志。”

“加速,前进二;左舵十。”拉米乌斯转向卡马罗夫:“给‘雪暴’号发信号,我艇改变航向,叫它别转错了方向。”

卡马罗夫把手伸向指挥台围板下的小闪光信号。“红十月”号开始慢慢加速,它那三万吨的躯体在轮机的推动下微微颤抖,艇首立刻涌起了一个三米高的水弧;这个人为的卷浪涌过导弹甲板,在指挥台围壳前四溅开来。“雪暴”号改变航线,驶到了右舷方向,给潜艇让开了道。

拉米乌斯回头望着科拉湾的陡峭岩壁,千百年前巨大冰山的无情压力把它们雕刻成了现在的模样。他在红旗北方舰队服役的二十年中,看过多少次这个宽阔的海湾?这是最后一次了,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他都决不会回来了。将来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拉米乌斯毫不在乎。也许,他祖母给他讲的关于上帝和善有善报的故事是对的。他并不想弃善从恶;如果娜塔莉娅还活在人间,他不至如此。现在,无论如何是永不回头了。出航前,他在最后一班邮袋里留下了一封信。信已经发走,回头路已经堵死。

“卡马罗夫,告诉‘雪暴’号——”他看了一下表,13点20分下潜。“十月霜”演习按计划进行。护航结束,请去执行别的任务。我们将按时返航。”

卡马罗夫操纵信号汀发出了信号。“雪暴”号立即给了回复,拉米乌斯不用翻译已经看懂了信号:“但愿鲸鱼别把你们吃掉。祝‘红十月’号走运。”

拉米乌斯拿起电话,揿了潜艇无线电室的按钮,命令发报员将同样内容的电文发给在北莫尔斯克的舰队司令部,然后他接通了操纵室:

“龙骨以下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