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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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约尼在战场上的同一个画面一再浮现。它描绘了约尼的恩德培之战,也就是约尼在1966年的人生第一场战斗,那时他只有20岁——这场报复性的突击行动是针对在萨姆的恐怖分子,当时的西岸地区还在约旦人的统治之下。“有些人看上去,”他在行动之后写道,“在炮火中已经无法认清现实,并且不知道那个当下自己真正在做什么。然而,也有一些人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专注性、一样的判断力、一样的求实精神,至少我是这么感觉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会比我平时感觉的更紧张。”

同样的画面描绘了20世纪70年代早期的一天深夜,那时他驻扎在位于朱迪亚的一座名叫古什·埃齐翁的山里。“我们打算进攻一个藏有恐怖分子的房屋,”博阿兹·巴伦回忆说。他是在约尼领导的突击营里服役的一名士兵。“我们连续4个或者5个晚上赶到那里,但没有得到展开攻击的批准。一天晚上,我们跋涉了12英里的山路才赶到那里……最后的那个晚上,对方驻扎在外面的哨兵突然发现了我们。我们只得躲在战壕里一动不动。约尼意识到,我们必须马上采取行动。然后,他独自一人越过石头墙,站在门口就开始一阵扫射……后来他表示,对我们进攻的方式不太满意,即使这只是我们的第一场战斗。5个恐怖分子只有2个毙命,而剩下的都逃走了……约尼那天晚上一直不说话,显得很孤僻。我们能感觉到他的不高兴,事情没有按照预定的方向发展。我们也不再谈论此事。到底发生了什么,该是一目了然。”

概括起来讲,博阿兹认为,“他不仅是一位指挥官,也是一位导师。一个伟大的导师,我觉得……甚至他教育人的方式也很特别。仅仅跟他进行一次严肃的交谈,这个惩罚就足够了。”

我的思绪按照自身的规律在游移;也许“导师”这个词,让我突然回想起约尼曾经提到过他的一位士兵,那时约尼还是伞兵部队一位年轻的排长。“有一次自卫演习中,我们坐在防空洞里,”这名士兵回忆道。24“我们五个人必须分享彼此的战斗配给,而每次只能有两个人吃饭。我碰巧跟约尼一起吃饭。他非常饿。有那么一会儿,他就坐在一个肉罐头和豌豆罐头的前面只顾着吃,就像一个饥肠辘辘的普通士兵。可是,他也是坐在自己跟前的这位士兵的排长啊,这样狼吞虎咽或者吃得太多好像有点失态吧。我能看见他的身体在摇晃,这种吃相可以完胜一切。他吃的份额超出了一点。我发现他对自己吃多了显得有些尴尬。当然,我一直在寻找机会将他逮个正着然后给他提个醒。所以我问他:‘其他人怎么办?’他低下头说:‘如果你以后当了指挥官,不要这么做。’三四年之后,我们都成了指挥官。跟他坐在一起,我又提起了往日那件有趣的轶事。‘你还记得?’他问。‘我希望你不要吃队友的东西。’”

伞兵排的士兵是约尼的第一批队友,在当年的训练结束后他们就分别了。后来,他们还见过一两次面。“每次新年我们都会聚在特拉维夫的迪岑哥夫广场,到场的人经常都很多,”约尼的一位士兵说。“我们会找一家餐馆或酒吧,然后一直逗留到深夜。那些聚会的人群里,有约尼一个。他会跟我们推心置腹,把埋藏在心里的所有东西都倾诉出来……我们发现他对大家如此地情深义重,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依恋之情。”

“那一刻,所有人都潸然泪下,大家愈发地激动,开始有点聊发少年狂。我们每年总是讲起同样的故事,重复同样的记忆……你能感觉,约尼是多么尽兴,也许这是因为他对大家有着更多的牵挂。到了后来,即使他升职了,他和属下的战友们的联系也并没有淡薄。我认为,他是一个很内向的人。如果他不是特别熟悉一个人,如果他不是跟一个人关系特别亲密,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够主动和这个人搭讪。但跟我们在一起,却恰好相反。他对世界上的事情无所不谈,甚至包括他自己。”

“最后一次聚会上,一位战友没有出席。约尼就不理解了。一个人怎么可以错过这样的聚会呢?他有什么理由不来?他不知道……他几乎就要去把这个人抓回来。我们跟他说:‘算了吧,他的亲人过世了。’约尼就是不相信。”

“每次聚会结束的时候,你会发现他都不忍离开,他不愿意回到原来的地方。他觉得跟战友们待在一起太开心了……他跟我们一起喝酒,一起胡闹。而经常在离开之前的半小时或者一小时,他会待在一边打会儿盹。然后,他起身来到大家跟前说,‘兄弟们,保重’,接着就消失了。”

“最后一次,他的确手舞足蹈疯玩了一整晚,完全是无忧无虑的样子。我们有一加仑酒壶装的威士忌,在酒喝光之前没有人可以离开……他是唯一可以倒酒的人。除了他,没有人可以。最后,酒壶喝了个底朝天。临近早晨的时候,他必须要回去了。然后我们发现:他甚至没有和任何人握手道别,只是在远处挥着手说‘再见了’。他走了,带着无限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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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继续开车,来到戈兰高地的北面。“就在这里,”我的朋友指着右边,“就在这个地方,我们突围进入叙利亚人的领地。”突围的那天晚上,约尼的部队归属于第七装甲旅。那时,约尼第一次遇见了旅长阿维格多·本加尔,也称亚诺什。

本加尔说:“那天晚上,在某个帐篷里,离突围的时间还有六七个小时。我想,他是由拉斐尔·埃坦介绍给我们的。就在部门通报会召开之前,拉斐尔说:‘看,这就是约尼。他听从你的调遣。接收吧。’就这样,我把他安排在第一营历练……战斗当中,我们之间的接触确实很匆忙,快速而且不漏声色露,讲话直击要点。他只需要接受命令、听候任务、报告军情。不管怎样,那个时候我还是很喜欢他。每次他出现的时候,我都会很高兴跟他交谈。”

“几天以后,他被召集到北方指挥部总部。在战争打得正酣的时候,他们要把他调走。我想,他们派直升机来接他,是要给他在其他地方分配任务。我告诉他:‘他们分配的任何事情你都要拒绝。这样,你就可以回到我们身边了。’他说:‘好的,我会拒绝任何事情然后尽力赶回来。其他的,就不要多说了。’他真的这么做了。后来,他们再次挑中他,可能与重新占领赫蒙山的任务有关。我很遗憾,他们把他调走了。而我认识他,好像才十天。也许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