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崩溃边缘(第2/5页)

这一夜奇冷无比,总不见天亮,好容易等来了黎明。一直没有交火。中士马丁来到1排的阵地。虽然大家说他很少提高嗓门,从不厉声严词,但这次他咬着嘴唇粗着嗓门喊道:“1排所有士官,10分钟内排部集合。”

中士雷德、兰德尔曼、穆克、克里斯坦森和下士罗伯特·马什、托马斯·麦克里里来到排部。马丁让他们坐下。中尉斯特林·霍纳、皮科克与福利也在。霍纳首先说话:“你们的排长皮科克中尉已被批准回美国休假30天,今天启程。”他解释说:师部的新闻发布员出了个不错的主意,认为让参加巴斯托涅英勇保卫战的每个团出一名军官回美国休假,可以鼓励士气,有助于舆论宣传。辛克上校决定抓阄选人。尼克松上尉赢了,皮科克在506团排在第二。尼克松说他已经回过美国了,不想回去,所以皮科克拿到了假期。

每个人都看着皮科克,皮科克结结巴巴地说:“我被给予这次假期感到很踏实,这都是因为你们在荷兰和这里的出色表现,我惟一能说的就是谢谢。”

了麦克里里中士跳起来,冲向皮科克,不断拍着他的手说:“哥们,听到你要回家我真高兴,中尉!这是我离开莫米昂后听到的最棒的消息。”

皮科克完全误解了,脸都红了。他说感到太激动了,来自弟兄们的赞赏是最高的赞赏。士官们笑着相互对视着。他们看到皮科克要回家就像自己要回家一样高兴。士官们觉得是他们把他的担子从荷兰和阿登一路挑过来的。“没有人比皮科克更努力了,”克里斯坦森宣称,“不过,这副担子本不是该他挑的。”

皮科克宣布由福利中尉临时负责这个排。然后他兴高采烈地对大家说了声:“祝大家好运!”就走了。

皮科克走时,约翰·马洛尼牧师正用吉普车把乔·托伊从巴斯托涅的救护站接回来。他在路边把托伊放下。托伊开始穿过田地向前线走去。温特斯看到他时,他正往前线走,胳膊吊在胸前的吊带里。

“你去哪儿?”温特斯问,“你不必回前线的。”

“我想回来和弟兄们在一起。”托伊边答边继续走。

1月3日下午,温特斯带领2、3排和从第10装甲师配属来的一支火箭炮分队离开了有利的位置。他把1排留下暂时归D连,因为D连和101师的大多数连队一样,人员已不足编制的一半,守住主防线感到人手不够,需要支援。2排和3排开始往回撤,准备撤回到俯瞰福伊村的那片树林里。

3点30分,先头分队决定抄近路横穿空地,在天黑前赶回散兵坑。其他分队紧跟其后。德军看到了他们。

他们刚钻进树林就注意到,德军大炮已轰炸过这里。散兵坑四周到处是弹坑和炸落的树枝。弹坑很大,分明是重炮炸的,可能是170口径的。不等有人下令,所有人都立即动手,加固散兵坑的防护。

利普顿抓过一把斧子,跑向离洞口50米外的小树。这是离他最近的树。听到德军的大炮打过来,他因为来不及逃回自己的洞里,于是就跳进一个敞开的小洞,那是个别人挖了一点就丢弃了的洞。洞太浅,即使平躺着,利普顿头部鼻子以上的部位仍露出地面。所以他看到第一批炮弹在树林里爆炸。

声音震耳欲聋,十分恐怖。地面像地震一样摇晃。火箭炮分队的人由于没有散兵坑,两人当即被炸死,数人受伤。

乔·托伊中士在外面叫士兵们躲好。他回忆说:“人们常说你若能听到炮弹打来,你就没事。我没有听到炮弹。”一颗炮弹就在他上空爆炸。落下的弹片打断了他的右腿,打中了他的肚子、胸部和双臂。(胸部的弹片单独做了两次手术才从背后取出。)

轰炸突然开始又突然停止。这是E连在本次战役中遭受到的最严重的一次轰炸。树林里到处都有人呼救。利普顿估计会有步兵来袭,就跑回洞里拿枪。他听到隔壁洞中有人呻吟。原来是一棵直径16英寸的大树倒在洞口。利普顿想挪动那棵树,但挪不动。有士兵过来帮忙,从树边挖了个口,二等兵谢普总算从里边爬了出来。

托伊大声喊救命,想要别人把他拖回自己的洞里。瓜奈若中士第一个赶过来,动手拖他。

轰炸又继续了。德国人计划得很好。正如他们所料,停火时大家都走出散兵坑,救护伤员。一颗炸弹在瓜奈若头上爆炸。弹片击中他的右腿,把腿炸烂了。几分钟后,炮火停息。

利普顿走出散兵坑。戴克中尉叫他。“我听到他那低沉的嗓音,”利普顿回忆说,“他离我25码左右,没戴钢盔,没带武器。‘利普顿中士,’他冲我喊,‘你收拾一下这里,我去找人帮忙。’说完他就走了。”

利普顿把未受伤的战士召了过来。“有些伙计已经快疯了,有些则异常平静。”他派一部分人照顾伤员,一部分人组织起来准备回击步兵,因为他肯定会有步兵来袭击。然后利普顿就回去照看瓜奈若和托伊。

利普顿俯视着瓜奈若。瓜奈若仰视着他说:“利普顿,这次瓜奈若败在他们手下了。”马拉其也来了。据他回忆,瓜奈若和托伊清醒而平静,既没喊也没叫。“乔说:‘给我一枝烟,马拉其。’我就点了枝烟给他。”

我们的谈话停了下来。我催他讲下去。“我不想谈那件事。”马拉其说。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他接着说:“乔吸着烟,看着我,问:‘天哪,马拉其,在这里,人想死该怎样做?’”

抬担架的兄弟先到瓜奈若身边。他被抬走时冲着托伊喊:“我说过会比你先回美国的!”

“莽汉”康普顿中尉指挥着2排。他和士兵们很亲近,军官们认为是过于亲密了。“康普顿是我的密友,”马拉其说,“他不喜欢军队里的等级差别。对士兵比对军官更亲。”他跟瓜奈若和托伊特别亲近。

康普顿走出洞时看到周围都是血。离他最近的伤员是他的朋友瓜奈若和托伊,他俩的腿耷拉着,血把四周的雪染得鲜红。

康普顿向后方跑去,喊叫卫生员或其他人来帮忙。他最后终于在救护站平静下来;因为他被查出患有严重的战壕足病,撤离了前线。

康普顿1944年6月6日在布雷库特庄园获得银星奖章,随后在诺曼底受伤,在荷兰再一次负伤。从12月17日到1月3日的这段时间里,无论德军怎么轰炸,他都挺住了。但当看到排里的许多人阵亡,两个好友被炸得遍体鳞伤时,他却几近疯狂。

皮科克离开了,戴克出走了,康普顿也走了,一名替补来的中尉因患战壕足病自己去了救护站(到这个时候连里人几乎个个都患上了这种病),还有一人自伤了手——朝自己手上开了一枪。在这种情况下,营长不得不注意精神崩溃的问题。温特斯在一次接受采访时说出了自己的感受:“在巴斯托涅这个地方,到了那个地步,我知道只有我来了。早晚要我接管的,只是希望情况不要太糟。但我从来不担心自己会精神崩溃。我觉得自己迟早会受伤。但崩溃,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