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2/6页)

“敌退我进,敌进我退,敌驻我扰……”赵石头又陷入了沉思,一边思索一边念叨。

“好了,好了,别念叨了,晒太阳去。”刘红云伸出双手捧着赵石头的脸蛋晃了晃笑着说,“笑一笑。”

赵石头笑了,不自然地笑着说:“晒啥太阳呀?阴天。”

“那也得出去透透气。”刘红云拉着赵石头向溶洞处边走,一边走一边问:“哎,你刚才说什么溅在我身上,害什么疙痨?什么叫疙痨?”

“津,就是蛤蟆身体里的水,有毒,溅在人身上,人也会长出跟蛤蟆身上一样的烂疙瘩……”

“哎呀,别说了,恶心人,我都要吐了。”刘红云拉着赵石头的手摆了摆制止赵石头说。

赵石头不说话,像木头人似的被刘红云拉着走。

天阴沉沉灰蒙蒙的,就像一块半干不湿的抹布被四周的高山凸岭扯拉着,把小山低岭深谷给罩了起来,让赵石头感到非常压抑。

“不会吧?那蛤蟆的体液就是有毒也不可能在人身上长那烂疙瘩呀?”刘红云不让赵石头说,她自己却又回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那谁知道?我还是小时候听大人说的。”

“不可能。”刘红云自信地说,“蛤蟆和青蛙都是益虫,可能是人们不想让捕杀它们,故意这么说的。如果说有毒,那怎么还有人吃青蛙呢?”

“吃青蛙?”赵石头惊异地看了刘红云一眼,摆着手说:“别说了,真恶心。”

“到你饿肚子的时候你就不说恶心了。”刘红云白了赵石头一眼说。在白洋淀里,游击队员们没东西吃,就吃过青蛙。她也吃过,青蛙的肉很嫩,很香。如果在她第一次吃之前或正在吃的时候,有人告诉她说那是青蛙肉,她也会感到恶心。可是她吃了,感受到了青蛙肉的鲜美,别人告诉她,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青蛙肉来还余香绕嘴呢。

“啾啾,啾啾。”一只披着栗褐色外衣圆头短尾的山雀,在小树林中的树杈间蹦跳着不停地鸣叫。刘红云看了看那只像自己拳头那么小巧的山雀,又看了看闷闷不乐的赵石头,笑着说:“你看那只小雀儿多漂亮,那么欢快地跳着叫着,你说是母雀儿捉到了虫子唤儿女们来吃呢,还公雀儿呼叫它的‘情人’到潭边来玩呢?”

“都不是,是在骂咱哩。”赵石头瞥了一眼那只小山雀艮艮地说。

刘红云本想调动一下外界因素逗赵石头高兴,没想到赵石头竟倔了她这么一句话,就顺着说:“那你说它骂的什么?”

“傻逑,傻逑。”赵石头艮艮地答道。

“哈哈哈……”刘红云听了赵石头的话先是一怔,接着拍着手笑起来。此时,一群花喜鹊拖着长长的尾巴“喳喳喳喳”地叫着掠过鸭梨潭,落在山头那棵大栎树上。这群喜鹊,全身大部为乌黑油亮的羽毛,只有脖子和腹部的羽毛为白色,就像是胸前戴着一个白肚兜。刘红云看着喜鹊顶风站在枝头冲他们“喳喳喳喳”地叫,就笑着指着大栎树说:“你说那喜鹊是不是也在骂你?”

赵石头想了想,又艮艮地说:“不光是骂我,也骂你,骂咱们俩哩。”

“那你说它们骂的什么?”刘红云笑着问。

“一对傻瓜,一对傻瓜。”赵石头说着嘴角也溢出了笑。

“哈哈哈……,亏,亏你能想得出来。”刘红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对,是骂你的——‘你是傻瓜,你是傻瓜。’”

“是啊,我是傻瓜。”赵石头收起了嘴角的笑,一脸严肃地感叹道。他想到了“山羊胡子”,想到了赵老二,想到了那个掷飞镖暗中搭救自己的恩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我真是个傻瓜,我得出去一下。”

“上哪儿去?”刘红云吃惊地问。

“到张大爷家。”赵石头说,“我跟他约好了今天去,差点儿忘了。”

“哪个张大爷?”刘红云瞪着眼睛问。

“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留着“山羊胡子”,在千佛画像崖下我拿人家桶和盆的那位大爷。”

“你去他那里干什么?”

“你想,镇暂儿(3)肯见我的只有张大爷和俺二叔了。二叔在高庙,还乡团看得紧,我进不去。我想去求张大爷到高庙找俺二叔,一来了解情况,二来让他们帮咱发动群众。只要把群众发动起来,事儿就好办了。”赵石头说着兴奋起来,挥动着手臂,激昂地说:“用毛主席的话说,这就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对,就这么办。我们党当初就是这样发动群众的。说不定我们还真能拉起一支队伍呢。”刘红云见赵石头不那么消沉了,而且讲得也很在理,就立即响应说。

“中,就这么干了!”赵石头把右臂向空中重重地一挥,接着把刘红云抱起来抛向空中,兴奋地叫道:“我要拉队伍了!我要拉队伍了!我要拉队伍了!”

赵石头一边喊一边抛,一连抛了几下。刘红云被抛起落下,高兴地嘻笑着。赵石头抛累了,把刘红云揽在怀里倒在草地上亲吻起来。刘红云挣扎着把赵石头推开,用手摁着赵石头的嘴说:“嘴真大,把我的下巴都咬进去了。”

“你的嘴也不小啊。”赵石头爱怜地把手伸过去摸刘红云的嘴唇。刘红云摆头躲闪,赵石头突然叫道:“别动。”

刘红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赵石头。赵石头轻轻地将右手的食指放在刘红云的左唇上,轻轻地说:“你这里有个白点。”他说着,用指甲扣了两下。

“什么白点儿?我怎么不知道?”刘红云看着赵石头问。

“跟高粱米那么大,比其他地方都白。”

刘红云伸出手指去扣。赵石头说:“扣不着,它既不是疙瘩,也不是坑。一块皮,就那点儿白。”

“是美人记。”刘红云笑着说。

“屁,是狐狸精。”赵石头也笑着说,“你是不是狐狸变的?”

“你才是哩,黄鼠狼。”刘红云学着当地人叫狐狸的土语说赵石头。

“你才是黄鼠狼哩,要不然,咋会跟狼拉关系?”赵石头笑着说。

“你是黄鼠狼,你是黄鼠狼。”刘红云拍打着赵石头撒起娇来。

“好好好,我是黄鼠狼,我是黄鼠狼。”赵石头一把将刘红云搂进怀里笑着说,“我是黄鼠狼,你就是黄鼠狼的秀子(4)。”赵石头一边说一边抚摸刘红云。他在刘红云的内衣里摸到一卷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几块紫红色丝巾。他抖着丝巾说:“嗬,缎子手巾。舍不得用,放到贴身处,软乎乎的,老舒服。”

“你知道啥?”刘红云一把夺过丝巾,向四周看了看,神秘地说:“这可是金银财宝,价值连城的金银财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