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管在任何地方,抄袭剽窃都被公认为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在美术界里,一旦被打上抄袭的标签,这个人的名字将会一生都被雕刻在耻辱柱上,受万人唾弃。

忆青社的会议室大厅里,五十几人没有一个人说话。

虽然心底都有了答案,但谁都不想先开这个口。

毕竟那可是苏家,他们这些界内有点名气的普通人怎么敢就这么对上,那不是如蚍蜉撼树一般。

巨大的显示屏上,两幅画一上一下,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感官。

“大家还都在犹豫什么?”

一道低沉带点嘶哑的声音从后排响起。

众人回头去看,心里略略定了下来。

说话的是忆青社这次特地请来的一位刘教授,在业界地位不低,而且是出了名的重清誉,最恨那些搞歪门邪道的人。

刘教授重重哼了一声,心下很是看不起这些在场的人。

一个个怕这怕那的,能搞什么艺术!

“就是有这种败类,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才会把现在的圈子搞得乌烟瘴气的!”

“直接选那个美院毕业生的,《桥上柳》,另外一个淘汰。”

其他人附和了两声,但都没人动。

刘教授心下更是不满。

不就是一个个怕得罪苏家,指着他出头吗!

他去就他去!

结果走到负责人办公室,他却被拦在了外面,说是里面有重要的事情,让他稍等片刻。

刘教授脸色瞬间就不大好。

熬了这么多年,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国内美院有名有姓的教授,圈子里谁不敬他一声,现在居然要被这么怠慢!

办公室里,忆青社比赛的负责人正站在一边,主位上坐着个中年男性。

中年人梳理着忆青社这几年的情况,录入成报告册,发送给另一端的淩白。

他交代着负责人:“过几天的画展一定要办好,特别是安全措施和人员筛查,一定要做到细致,一点差错也不能有,明白吗?”

负责人忙点着头。

十一月的天气凉飕飕的,他额上还冒出了点细密的小汗珠。

淩家的少爷不是个病秧子吗!怎么回来接手国内产业了?

还突然要亲自去活动现场巡视。

这万一磕着碰着了,自己这职称还不得一撸到底!

事情交代完毕,中年人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负责人也松了一大口气。

结果气还没喘全,门就被敲响了。

还没等他说话,门又自己开了。

门外的刘教授和门内两人六眼相对,感到了一丝尴尬。

他在外面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就以为这是故意下他面子。

一股气上来,他就趁着门口秘书不在,没忍住地冲了进去。

负责人面上有些挂不住,在老板面前强撑着问他:“刘教授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咳,”刘教授也意识到旁边应该是个大人物,反而更打起精神了,“是有个重要事情。”

“我们在筛选的画稿中发现一幅明显的抄袭作品。”

“我个人认为,这种道德败坏的人,就应该直接淘汰并且公告批评以示警戒。”

负责人皱了皱眉头:“这种事情你们处理不就行了?”

用得着这么急地推门进来找他?

旁边的中年人也面带不满,觉得有些没规矩。

管理有些过于放纵。

刘教授来了兴致,挺了挺胸脯:“因为这个抄袭者是苏家的,那个商业豪门苏家,他们都有些顾及。”

只有他坚持本心,不为金钱与势力所屈。

负责人有些犹疑,旁边的中年人却直接发问:“苏家?苏家的谁?”

刘教授:“叫柏泠。”

“你们查证过是抄袭的?”

刘教授被质疑,心里有些不高兴:“没有,但是显而易见...”

“没查证就去查证,要讲证据。”

中年人把话撂下,不满地看了一眼负责人,快步走出去了。

真的是,这可是少爷上次特地吩咐他去学校帮忙的人。

要是在自家地盘还把人给欺负了,自己还有什么脸去见少爷。

-

在画展开始前一周,参展名单被公示在了忆青社官网上。

柏泠点进去查看,不出意料地看到了自己的画作名和对应编号。

但有些奇怪的是,原本规定的一百二十个名额多出了一个。

据官方解释是有两幅作品专家评审们有较大争议,于是决定在画展上展出,最后一同评议。

柏泠把原画小心包装好寄往了忆青社地址,换来了两张第一天的画展门票。

苏家几人倒是都想去,最后因为苏父苏母忙工作,苏赫又死要面子,被苏皎皎抢到资格。

托了付芷柔的福,主办方的资金异常充足,画展也在本市最大的艺术馆举办。

门口安检十分仔细,长长的人流一个个做了登记,才被放进去。

苏皎皎在门口排的都快忍不住想问问有没有VIP通道了。

一进去,苏皎皎就想撒丫子往柏泠的那个展室跑。

但柏泠想按顺序欣赏别人的画作,一点都不配合,只让苏皎皎自己先去。

苏皎皎只好耐着性子陪她一起。

画展内不允许非官方的拍摄,柏泠就拿着个小本子,一边看一边记下启发和可学习的点。

就这样逛了两个多小时,两人才接近了柏泠的展室。

还隔着点距离,就能看见那儿明显比其他地方密集的人群。

苏皎皎激动得不行,拉着柏泠的袖子:“大家都在看你的画哎!我就说你肯定画得最好!”

柏泠比她冷静不少。

她有自知之明,那幅《病房》确实算是她满意的作品,但在这个画展里还排不到最前列,更不会吸引这么多人。

一定有其他原因。

这么想着,她就直接往那边去了。

刚进门,一眼瞥到墙上,她的瞳孔就猛地缩了一下。

一个画室会展4-5幅画,但这个展室只有两幅,并且全在一面墙上。

一左一右,好像是故意放在那里对比的一样。

柏泠水润的唇抿得死紧。

向来或淡淡或带着点笑的表情也变得无比严肃。

因为以前曾经躺在病床上很久的原因,她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开,很少会有大幅度的情绪波动。

但现在她真的很生气。

左边的作品是她的画,画上是她记忆里从病床上往外看去的,横穿医院的那条小河,河边柳树,与桥上行人。

她画的时候注入最多的不是系统里学来的绘画技巧,而是她内心的情感。

那种对窗外景色只能看却不能参与的浓浓失落,和失落下的无尽渴望。

每一个笔触,每一抹颜色,都是她曾经的幻想。

幻想可以去摸一摸翠绿或枯败的柳叶枝条,听一听河水冲刷两侧泥土的声音,感受病愈出院时从桥上走过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