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9

此时,在酒窖里,一张手绘的新街口地图平放在酒桶上。

陈一鸣的手沿着地图上的街道在走着:“车队以大概每小时四十公里的速度行驶,三辆车上都拉有窗帘,无法看到车内情况……”

“就是看见了也没办法。他们的衣服都差不多,又都是礼帽、黑西服和黑风衣的装束。从狙击阵地上根本无法核实目标。”小K忍不住插了一句。

书生的手,此时放在地图上的十字路口上:“这个路口上的红灯,每亮一次是二十秒钟。”

燕子六听罢,开始兴奋起来:“这倒是我们下手的机会!我们可以拿着手雷、冲锋枪冲上去,从四面出击!对着三辆车投掷手雷,猛烈射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燕子六说完,大家都不说话。

冷锋看着他笑了:“一般的情况下可能都对,但现在是,我们面对的是十六名全副武装的保镖,他们都是日本武士和忍者出身的功夫高手,而且车上的防弹和防炸措施严密,我们很难一下子把他们消灭干净!而一旦他们还起手来,那种力量是可以想象的……”

燕子六问:“怎么着,难道他们是钢筋铁打的?”

“他们不是钢筋铁打的,可是他们却已经武装到了牙齿……”在一旁的藤原刚也不禁插了一句。

“你说什么呢小日本?”燕子六不服气地瞪了藤原刚一眼。

“你不要侮辱藤原刚,他现在是我们的战友,你让他接着说!”陈一鸣不禁拦了一句。

藤原刚感激地看了陈一鸣一眼:“我的意思是说,敌人的防范很严密;而且这附近就是日本驻支那机关大厦,在这里工作的有上千军警宪特。大厦的隔壁是宪兵队,再往前是南京政府的中央警备团……还有这里,不到两公里就是南京政府76号特工总部。只要枪声一响,我们马上就会被几千名军警宪特重重包围起来,不管能不能完成刺杀任务,都会在这里死无葬身之地!”

燕子六听了,不禁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书生听罢,叹了口气:“藤原刚刚才说的是对的。这里的敌人确实集中,而防范也实在严密,我们如果在这里采取行动,即便是完成了任务,也是无法逃出去的。所以,采用这个办法不行。”

燕子六见书生等人都不同意他的想法,只好解嘲地说了一句:“我这不就是说说吗?那句成语怎么说来着—扔什么砖头扔什么玉了?”

书生解了一句:“抛砖引玉。”

燕子六说:“对对对,就是抛砖引玉!还是书生有文化,成语都知道!”

书生笑了一下,继续看着地图。

陈一鸣想了想,冒出来一句:“如果用炸弹呢?”

书生听了,摇摇头:“我们很难判断中村到底坐的是哪辆车。”

陈一鸣说:“我是说,如果在这个路口的地下埋设炸弹—有足够威力的炸弹!”

“炸掉这条街?”冷锋惊愕地回了一句。

小K听罢,立刻一拍大腿:“好主意!这样,我们连面都不要露,炸完就跑!等日本人反应过来,我们早已经出城了!”

书生连忙阻拦:“这不行。”

小K问:“怎么不行?—你不是工程师吗?你计算一下到底该用多少炸药不就行了!”

书生摇摇头:“我不是说我计算不出该放多少炸药,而是我们不知道这条街上有多少中国人,新街口是南京的闹市区,中村车队到达的时候老百姓会成千上万!我们放了足够重量的炸药,炸药一旦爆炸,中村的车队是被炸飞了,可成百上千的老百姓却给中村做了殉葬品,这和再搞一次南京大屠杀有什么区别?!我坚决不同意这么做!”

陈一鸣看了一下众人,大伙低着头都不表态,陈一鸣想了一下,下了狠心:“放弃。”

燕子六听了,照着小K的脑袋打了一下:“我让你叫!什么好主意?!”

小K挠了挠脑袋,没有再说话。

冷锋想了想,手指着地图说:“我们现在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狙击他!队长你看,我们现在唯一可以选择的狙击阵地是这个位置。这里,是中村下车的位置,两点直线,大约三百米的距离。我看了南京的天气预报,今后的三天是晴天,如果在风速每秒四米以内,我大概需要三十秒钟的时间命中目标—我要判断是不是中村本人,还要根据风速调整瞄准,三十秒钟不算宽裕。”

陈一鸣想了想,吐了口气:“可是中村从下车到进入大厦,只有最多不到二十秒钟的时间。”

陈一鸣说完,看了一眼冷锋。

冷锋思考了一下说:“从狙击手的角度,我会建议采用原来拟订的一号方案。我还是在这个狙击阵地,这里是十字路口,直线距离一百米,完全不考虑任何风速的影响。中村发现了蝴蝶,下车,虽然他身边的保镖很多,但是和蝴蝶对话并且处于保护中心的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中村!只要确定了中村,只要给我五秒钟—五秒钟,我就会准确无误地命中目标的头部!然后在混乱当中,你们掩护蝴蝶撤离,我们也尽快脱离现场,按照预定路线到燕子矶登船,然后离开,这样我们就可以危险性极小地顺利完成任务!”

冷锋的话,令在座每个人的脸上都放出了光彩。这个方案毫无异议地就被通过了,然而这个宝,却完全押在蝴蝶身上了。

“可是,她能行吗?”燕子六望着此时正在酒窖门外呆坐的蝴蝶,不禁担心地说了一句。

陈一鸣迟疑了一下,果断地说:“不行也得行!我们今天下午动手,趁中村下班的时候搞掉中村,而后连夜撤离南京!”

陈一鸣说完,瞅向了书生。

书生会意地站起身来:“我再去做做蝴蝶的思想工作。”

“什么工作?”冷锋疑惑地问了一句。

书生指指脑袋,笑了:“思想工作。”

冷锋问道:“思想工作?—思想……怎么工作?”

书生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走了。

冷锋奇怪地看着陈一鸣:“陈参谋,什么是思想工作?”

陈一鸣看看冷锋,想了想,指指自己的脑袋:“就是洗脑—”

冷锋疑惑:“洗脑?”

“对,洗脑!”陈一鸣肯定地跟了一句。

此时,在院子里,蝴蝶仍然在呆坐着,书生轻轻地走过来:“蝴蝶,今天下午要行动。”

蝴蝶的身子抖了一下,表情复杂地望着书生。

书生回答:“是的,今天下午行动—按照我们最初议定的计划执行。然后,我们大家离开现场、离开南京,回到重庆;而后,我们都会被特赦,你也可以和你的儿子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