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树下索流年(第2/3页)

不过很快,大树的西北方,隔着一个篱笆和一个泥土墙,一户挂着一咎白布的普通人家院中,此时也是和里中其他地方一样,变得纷扰起来。

“玄德在吗?!”一个年轻人此时忽然推门进来,却吓了一大跳。“怎么如此多人?”

话说,院中随意坐着得有十来个佩刀的年轻人,还散落着几匹劣马。此时见到有人突兀进来,下面的人俱皆四顾无视此人,而为首坐在院中席子上的四人中,一人面不改色,两人皱眉不止,还有一人干脆一翻身斜躺了下去。

“玄德!”进来的年轻人见状当即催促了一句。“你快起身,外面大树下来了好多人,想是贵人造访,偏偏又没有召唤里长和族老,所以我父亲遣我过来喊你,要你我一起迎奉一下,顺便问个清楚。”

此言一出,两个皱眉之人中,有个面部须发旺盛,而且身材壮硕的年轻人登时扶着刀站起身来:“你们族中自去奉迎贵人,何须让玄德兄去做这种低三下四的事情?!”

来人也是不惧,而且当即大怒:“你这人真是无礼,我们族中长辈有所差遣,于晚辈而言哪里有什么贵贱?!我不也是要去迎奉吗?!”言至此处,此人复又扭头看向了那个面不改色之人。“阿备你也是的,之前倒也罢了,如今你乃是在孝中,如何还是拿捏不住性子与这些人来往?你我受卢师指教,是为了有个前途出身,难道一辈子就只是要做个游侠头子吗?!”

直呼其名就有责怪的意思了,何况是直言游侠。

“你这是何意?!”此言一出,另一个蹙眉之人也是勃然大怒,甚至于直接拔出刀来。“看不起我们游侠吗?!”

“且住!”此时,倒是先站起身,然后那个有络腮胡子迹象的年轻人伸手阻止了对方,其人虽然也是愤然,但却言语清晰。“这刘德然乃是玄德兄族中兄弟,便是他无礼,我等也没有在人家族中聚居之地拔刀的道理!”

“德然,”事情到了这一步,那名面白无须之人,也就是刘备了,当然不能再坐视不理,便站起身来平静应道。“你不要见怪,这些人俱是我好友,听说家母去世,专门前来拜祭,乃是依礼而来。其中不少人,也是从名士读过书的。至于奉迎之事,你且等一等,我整理一下仪容就随你去……”

刘德然闻言看了看对方腰间系着的麻绳,还有额上扎着的白布条,也是不禁叹了口气,然后便摇了摇头,拢手靠在门口静候。

另一边,刘备并没有着急去整理衣服,而是先扭头朝着那名拔刀之人微微躬身一礼:“阿路,舍中纷扰,倒是让你见笑了。”

那名唤做阿路的少年游侠见到如此情形也是尴尬不已,便赶紧将刀子插了回去,然后反而承认自己过于冲动。

“叔父遣德然来不是轻视于我。”刘备此时又进一步朝周围认真解释道。“族中只有我和德然是拜在名师门下进过学的,而且还是在洛中进的学,叔父此举乃是要借重我二人的见识,反而是看重之举。”

此言一出,这边的几个游侠也好,那边门口处的刘德然也好,脾气尽消。

而刘备见状依旧是面无表情,不喜不怒,只是进入房内,寻出一个蒙了尘的梁冠来,仔细擦拭一番后戴上,便准备和刘德然一起去‘奉迎’贵人……话说,刚才马蹄声作响之时,几个游侠便早有察觉,只是正在说话,没来得及查看而已,而刘德然便已经先进来了。

“玄德你且住!”

就在刘备走到门口的时候,那名躺在席子上的年轻人忽然翻身起来,并喊住了对方。

“宪和有什么见教?”刘备轻声询问道。

话说,这位之前躺着的人姓耿名雍,今年刚刚成年,与刘备同龄,取字宪和,乃是之前两年从冀州迁移到涿县的一名破落世族子弟,而因为耿姓在幽州音与简同,他居然便直接改了姓,自称简雍,其人疏狂也是可见一斑。

“确实有,”耿雍,或者说简雍闻言也是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不管来的这贵人是谁,总不能堕了玄德你的威风,不如我们几人一起出去排列整齐,为你做个陪衬……你觉得如何?”

院中一众游侠轰然叫好,便是那络腮胡子和唤做阿路的二人也是微微颔首,刘德然蹙眉想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这样也是助涨了自己和刘氏的威风,便也没有反对。

“那就辛苦诸位兄弟了。”刘备环视一圈,见到无人反对,便从容躬身作谢。

话虽如此,然而,当十几个布衣打扮的游侠走出门来,准备挺胸凸肚,耍一耍威风之时,对着大桑树下几十匹白马,数十名精干武士之时,也是吓得有些挪不动脚。

细细看来,居然只有刘德然、刘备、简雍、络腮胡子,还有那个阿路勉强绷住了劲。

“涿县刘德然、刘备……见过贵人/客人!”

在一水的白马之中,撑住劲上前来到树下后以后,这对族中兄弟一边弯腰行礼,一边朗声而言,却是出现了明显的配合失误。

而作为回应,两个似乎是没有忍住的笑声当即就从前面一群锦衣华服之人中传了出来。

低着头的刘德然憋得面色通红,还忍不住微微扭头瞪了刘备一眼,而后者虽然面无表情,却也是借着低头的动作微微抿了下只有淡淡绒毛的嘴唇。

一直在看树的公孙珣闻言终于扭过头来,然后越过刚才忍不住发笑的吕范与韩当,径直来到了这对刘姓宗族兄弟的跟前。

且不提身后早已经愕然乃至于惊慌的那群游侠,刘备和刘德然几乎是同一时间忍不住抬头往上打量……因为这二人的俯首并没有耽误他们第一时间看到来人腰间系着的紫绶金印!

公孙珣灭了高句丽,然后理所当然的封了侯……但却也在第一时间就直接上路赴任了。令支那里或许是早有讯息和准备,官场上也自然有公文随之传播,可涿县这里的民间,又怎么可能会知道的那么快呢?

于是乎,饶是刘备如今渐渐有了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感觉,抬起头后,惊愕之意也是不比旁边的刘德然少上半分!

“师兄!”

“文琪兄!”

“阿备,德然。”公孙珣一手扶起一个,顺势打量了一下只是依稀还有些少年轮廓的二人,又认真看了眼刘备梁冠下额头上的白布,也是不免感慨。“一别经年,再遇故人,却是流年追索不及啊!阿备……这是令堂仙去了?”

此言一出,刘备和刘德然俱皆恍然动容,俨然是同时追索流年,心情震动……不过,前者思及亡母,也是愈发哀伤;而后者则是见到眼前师兄的成就,不免有些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