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故将直笔作春秋(下)(第3/3页)

“不错。”旁边的安利号老管事也忍不住插嘴言道。“便是咱们安利号,也多是在彼处收些板栗、枣子……燕山板栗乃是我们安利号的特产,却不曾在彼处收过粮食。”

“能种板栗?”公孙珣再度失笑。“我倒是记得小时候吃的那些板栗,竟然多是昌平、安乐来的?”

“不错。”

“我知道了。”公孙珣忽然肃容。“你们自去忙吧,渡河后往昌平走,在彼处驻扎便是!”

众人不明所以,却又只能拱手称是,然后各自散开。

须臾后,便只剩公孙珣带着沉默着的韩当还有欲言又止的娄圭立在河滩上,望着身前的漯水若有所思。

“文琪。”等着那些人回到队伍中,下达了新的命令后,片刻之后,吕范、戏忠果然前来询问。“何故要转向昌平啊?不是说过蓟县而不入,直接一路向东去辽西吗?”

“不去了!”公孙珣头也不回,直接望河负手大声回应。

旁边的娄圭一声长叹,却终究无言。

“不去了是何意?”吕范与戏忠却依旧是茫然。

须知道,按照他们之前的想法,也是公孙珣写信与自己母亲告知的方案而言,他们此行是要去辽西的——原因很简单,卢龙塞在彼处!勾连辽东平原与河北平原的唯一通道也在彼处!

毕竟嘛,这年头海运有限,最起码到现在为止,公孙珣是很难想象用海运输送大军的;而此时的秦皇岛,也就是后世的山海关通道,还有一多半在水下,剩下一半也时常会被海水淹没,根本不通;与此同时,在辽东辽西交界处,辽河下游,还有一处后世消失不见此时却难以通行的沼泽,也就是辽泽……

换言之,正如多年前公孙珣与娄圭议论的那般,辽东与河北之间,真正能通大军的,只有走阳乐-柳城-管子城-卢龙塞一条通道,这条路漫漫五百里!若只占有一头,便意味着辽东注定被隔绝在大局之外。

公孙珣此番北归,虽然有刘宽突然身死并遗书的缘故,但终究是为了个人野心而有所谋划的。而他和心腹们计划的也很清楚,这几年就是要和自家母亲一起,从两头一起发力,以这五百里卢龙道为经营根本,连通辽东,然后再往河北平原上延伸势力。这样一旦乱起,五百里卢龙道在握,他便可以从容举辽东之众,并汇合辽西、右北平之势力,大举南下!

然而,公孙珣此时走到这里,却忽然说不去了……这算什么?

“君侯?”戏忠也莫名其妙。“不去了是何意?”

“不去了便是不去了的意思。”公孙珣凛然相对。“我要留在昌平隐居。”

“为何啊?”吕范急的满头大汗,戏忠也忍不住朝娄圭递眼色询问,但后者却默然不应。

“这是老师遗愿。”公孙珣正色相对。“刘师遗书让我留在此处的……”

“刘公如何会作出这种安排?”吕范愈发无语。“到底出了何事?”

“刘师遗书中对我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非此兼得,不能安定海内。”公孙珣幽幽叹道。“子衡啊,我若是往归辽西,地方偏远,岂不是坐视流民在昌平纷纷失路,以至于沦落到给胡人为牛马的地步?那怎么还有脸称什么厚德载物呢?你说,留在昌平,以此身当冀州流民事,难道不正合刘师遗愿中对我的期许吗?”

“昌平地方不够好吧?”虽然还是有些糊涂,但吕范大概已经明白了公孙珣决心,却只能如此硬着头皮劝说了。“若要安民,何妨换个好地方?”

“天下虽大,须臾间又哪里有好地方空着给我养民呢?”公孙珣忽然甩手,渡河而去了。“昌平再差,也是可以种板栗的嘛……咱们就在昌平了!”

……

“太祖携流民至广阳昌平,将归辽西。左右乡老言,往日流民无所凭,辄于此处分落,或匿于燕山中,或归于塞外胡种,少能安居燕地。太祖闻之,大叹,遂止行,引众安于昌平道口,亲耕枣栗于燕山以哺民,兼阻绝胡路。凡数年,往来投者百万计。或曰:‘燕武之德,自此始也。’”——《新燕书》·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