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第2/4页)

刘备一直答应着,然后鲁子敬却官越做越大,责任越来越重,最后终于到了今天。

怎么说呢?

这两个派系之所以能在刘备麾下存在,还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主要还是因为刘备本人的问题。想当年刘备出走,跟公孙珣立誓不做敌对,彼时这个涿郡游侠也是真心这么想的——出去闯一闯,如果公孙珣统一天下了那就降了呗,反正他本人当时也想不到自己能到今日这个地步;而如果公孙珣因为首当其冲败在了前期大局之中,那他就继承遗志,去争一争呗,这不行吗?

可谁能想到,今日之天下大局,竟然是公孙珣居首,他和曹操居次呢?

而既然来到这个份上,不去搏一把,谁能甘心?

刘玄德固然不愿意做一个负义之人,却也不甘就此罢手,这是人之常情……所以就有了曹操做盟主,在北面全然挡住了公孙珣,也就有了淮南内部的派系争斗。

说白了,这种争斗来源于刘备自己内心,继而体现在了自己的幕府之中!

回到眼前,左将军刘玄德亲自扶鞍下马,十里相迎鲁肃,也就不免让所有人心中暗动,会不会是这位卧淮之龙终于下定决心了?

讲实话,以刘备如今的地位和实力,如果他真的要和公孙珣刀兵相对,也没人会说什么的,比如鲁肃在此番出使之前就曾经劝过刘备,其人当时直言:“天下大势如此,英雄割据一方本属自然,今日主公顺天承命,合豫、扬、徐三州,一争天下,更为大道所在,区区私谊,不足一哂!臣今日北行,必然要为主公一窥虚实,以定将来大策!”

言犹在耳,而今其人复归淮南,也就由不得大家多想了。

就这样,刘备与鲁肃携手入城,进入左将军府,复又设宴洗尘,而其人居然又将鲁肃的座位排到了左手第二,仅次于张昭的位置。

“子敬。”

酒过三巡,并未谈及公事,只是说了一些路上的事情,而刘备略带三分醉意后,便忍不住笑问起来。“今日我先扶鞍相迎,又请你位列此处,应该足以表彰你的功劳吧?”

“臣以为不够!”同样多喝了几杯的鲁肃板着脸起身干脆作答。

此言一出,堂中诸人先是欢笑如初,片刻后方才陡然噤声怔住……很显然,这番回复太过突然,也太过出人意料,以至于众人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而反应过来之后,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子敬胡说什么呢?!”出乎意料,第一个站起身呵斥的居然是位列左手第四位的刘晔。“如此无礼,是人臣该有的话吗?”

左手第一的张昭和第三的陈纪双双默不作声,便是刘备也有些尴尬。

其实,以这些人的聪明,尤其是刘备和刘晔对鲁肃的重视与了解,如何不明白鲁子敬是要借题发挥?但明白归明白,人家张昭正坐在左手文臣第一的位置上呢,你坐在第二位都觉的不够,那是什么意思?知道的自然知道你要趁机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公开恶心人家张子布呢!

这话刘备都不好接口的!

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作为鲁肃至交的刘晔这才起身呵斥……名义上是呵斥,实际上是给鲁子敬一个台阶下。

而鲁肃浑然不以为意,只是继续拱手而言:“主公,臣此番与陈元龙北行,见识颇多,心生感慨到了极致,这才有了这番姿态……至于子扬说我无人臣之礼,那是胡扯,要我说,如果主公有一日能囊括四海,德加天下,到时候哪怕只用一辆软轮小车将我召去什么宫什么台去议事,我也一定会满足到极致的!而如今,主公只割据区区淮河两岸,眼瞅着就有倾覆之危,却还在这里搞什么左手右手,第一第二,岂不可笑?”

堂中鸦雀无声,众人也这才想起鲁肃此次出使的任务,便不由肃容起来。

“这么说河北兵甲极盛,且卫将军将伐中原?”刘备端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出言者乃是满脸忧虑的张昭张子布。“而子敬此番久久未归,乃是在尽窥河北军务虚实?”

“张公,在下并非此意!”鲁肃扭头向张昭躬身言道。“在下与元龙此番虽然逗留河北良久,但沿途皆有卫将军麾下军师祭酒颍川郭奉孝陪同,未曾入得军营等机密地方,唯一一次得窥军貌便是那次卫将军西行长安时于道旁稍微一窥而已,也已经将彼时所见河北精骑情形汇报了过来……”

张子布一时蹙眉。

“不过,河北兵甲之盛,见与不见谁难道还不知道吗?董卓、袁绍是怎么亡的?韩遂马腾是怎么降的?”鲁子敬回过头来,朝着座中寿春文武凛然反问道。“至于卫将军是否要攻中原,子布先生此问就更可笑了,卫将军既然平定了河北、三辅,现在又兼并了凉州,稳固了后方,他不打中原又要如何?难道会因为与奋武将军、与主公的私交便停在黄河泰山一线吗?”

“非是此意,前几日卫将军平定西凉的事情传过来,我们还在议论,卫将军是否将先平巴蜀,以定万全?”刘晔眼瞅着不好,赶紧插嘴再打圆场。

“这个事情是没有意义的。”鲁肃立在那里严肃驳斥道。“这属于小节,而小节可能会因为时局变动而改变,真正应该注意的乃是大局,因为只有窥得大局才能知道天下大势的所趋……”

“想来足下此行半载,必得大局!”说话的乃是座次更往下的陈群,其人俨然是不服鲁肃居然居于其父之上。

“不错。”鲁肃看着陈群认真答道。“在下此番北行逗留许久,算是尽得河北大局。”

“敢问大局又从何得来?”陈群眉毛一挑,当即再问。“子敬兄不是说此番河北之行未得往机密处吗?”

“欲得大局,当从微小处入手。”鲁肃不慌不忙。“什么机密军情、幕府谋划,反而无用……而在下此番在河北,其中有四件小事触动良多,正所谓见微知著,所以才有了今日忧惧之意。”

“河北半年,除去出使、祭祀本务,只得四件小事?”陈群愈发难掩不满之意。“足下……”

“说来。”就在这时,许久没有开口的刘备忽然出声,而陈群也立即不再多言。

“其一,臣初次见到卫将军,结果卫将军却一口道破了臣的籍贯、姓名,并点评了臣与子扬、公瑾……这件事也已经回报了过来……臣的意思是,想臣等三人虽得主公任用信任,可在天下之大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三个刚刚晋升掌些俗事的年轻人罢了,而卫将军却了然于心,可见其人于中原、于主公并无半点轻视之意。”鲁肃侃侃而谈,周围人,哪怕是张昭也不由微微颔首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