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下一个目标

邵平之所以戴着孝跑到赵歇的面前说这样的话,背后当然是出自项康的指使,事实上项康处心积虑的把邵平安插进赵国,安插到赵歇的身边,就是为了让邵平在时机恰当的时候对赵歇说这些话,尽量争取以和平手段解决赵国问题。

几个异姓诸侯王中,也只有赵歇适合用这种类似于杯酒释兵权的手段废除王位,至于原因也很简单,赵歇这个赵王先是被张耳和陈余联手架空,继而又被汉廷和赵相夏说互相配合着架空,手里的实权一直都小得十分可怜,直接向他摊牌不但危险系数小,早就习惯了傀儡生活的赵歇也比较容易被说服,用主动请求废除王爵换取活命和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当然,邵平这么做也十分冒险,经过这些年来的惨淡经营,最起码王宫卫队基本被赵歇掌握,真要是把赵歇给逼急了,赵歇只要一声令下,赵宫卫士马上就能把邵平给乱刀分尸,所以别看邵平在赵歇面前从容镇定侃侃而谈,实际上在进宫劝说赵歇的时候,邵平还是已经做好了再也走不出赵国王宫大门的心理准备。

也还好,邵平的劝说对周曾管用,对赵歇也同样管用,犹豫再三之后,赵歇虽然没有当场下定决心,却还是让邵平顺利离开了他的王宫。不过这事情当然还没有结束,邵平在走出了宫门之后,也仅仅只是暂时松了口气,然后又在心里说道:“事情还没定,关键还是要看明天,如果赵歇舍不得放弃王位,快的话今天晚上,慢的话明天早上的朝会,邯郸城里肯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也正因为如此,早就抱定了必死决心的邵平回到了自己在邯郸城里的住所后,马上就洗了一个澡,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坦然坐在自家的大堂里等待命运的裁决,然后仿佛是上天故意捉弄邵平,没过多少时间,一个仆役就快步冲进了大堂,还在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当场摔了一个狗吃翔,邵平的心里也顿时刚当了一下,脸色不由一白,暗道:“不会吧?难道赵歇真的要狗急跳墙,和我们拼一个鱼死网破?”

“大人,相府来人了,说是夏相有事要和你见面,想请你到相府走一趟。”

仆役的呻吟禀报让邵平松了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以后,邵平说道:“去告诉夏相的使者,就说一切事情,明天之内必见分晓,请他继续小心,我就不去见他了。如果李假相派人来请我过府谈话,也这么告诉他派来的人。还有,走路的时候小心点,下次再这么吓我,小心挨板子。”

只是不小心才摔了一交的仆役莫名其妙,赶紧出门去转达邵平的口信,邵平则又在心里说道:“夏说为人精细,只要稍微暗示他一句就行,我和赵歇说的那些话,没必要让他知道内容。接下来,就看赵歇自己如何选择了。”

这注定是一个无数人的不眠之夜,夜幕降临后,邯郸城里表面看上去倒是一切如常,可是端坐在自家大堂上的邵平心里却非常清楚,在这个貌似平静的黑夜里,仍然还被李元间接掌握的邯郸城内守军,还有夏说掌握的驻扎在城外营地里的赵国军队,肯定都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风吹草动,马上就会出现无法预测的后果,才刚过上几年太平日子的邯郸百姓,也将再一次遭受战火荼毒,兵祸之灾!

“关键还是王宫里的卫队,他们是赵歇惟一掌握的军队,赵歇如果有什么举动,也只能动用这支军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外松内紧,悄悄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还是在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抗拒不住睡魔的侵袭,邵平才脑袋一点一点的逐渐进入梦乡,又在即将熟睡时突然惊醒,暗道:“如果赵歇不在今天晚上动手怎么办?明天朝会的时候百官入宫,赵歇正好可以把我们一网打尽啊?”

这样的担忧让邵平再也无法睡去,好不容易熬到了鸡鸣三遍,天色即将微明的时候,邵平还一度生出了找借口不去参加朝会的念头,可是细一盘算后,邵平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暗道:“必须得去,不然的话,看到我都不去参加朝会,赵歇肯定会怀疑皇帝陛下没有诚意,就算下定了决心,也有可能生出反复。”

“去吧,反正我的家小都在咸阳,也没打算活着走出邯郸城。”下定了这个决心后,邵平再不犹豫,很快就洗漱了用完早饭,然后换上官服,昂着头走出自己的住所,行向极有可能已经遍布杀机的赵国王宫。

到得王宫门前,奸猾细致的赵相夏说依然还是称病没来参加例行的朝会,这点也让邵平稍微松了口气,知道有夏说拥兵在外,赵歇就算有什么动作也绝无可能把汉廷在邯郸力量一举铲除,可是让邵平担心的是,已经被封为了假相的李元不顾危险,竟然也来到了王宫门前准备进宫,反倒是暗中倒向了汉廷的中大夫焦文没能,很明显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借着与众人客套的机会,邵平看似漫不经心的走到了李元的旁边,还向李元使了一个眼色,李元会意,低声说道:“没事,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胡来。”

邵平点点头,又在心里说道:“希望如此吧。”

上朝的钟声终于敲响,与赵国文武列队上到了大殿后,让邵平揪心,也让一些不知情的赵国文武官员奇怪,过了相当不少的时间,竟然都不见赵歇来到大殿上。而正当邵平再一次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殿后突然传来了许详的公鸭嗓子声音,“大王驾到。”

随着众官象征性的行礼间,邵平悄悄抬头,偷看从殿后走出的赵歇,结果让邵平揪心的是,前几天明显情绪状态不佳的赵歇今天突然变得精神了许多,虽然双眼的黑眼圈更加明显,走起路来却脚步飞快,似乎已经下定了重大决心,然后人之常情,邵平当然是马上下意识的偷看站立在大殿两旁的赵宫卫士,还有他们手里的雪亮武器。

“各位爱卿,免礼吧。”赵歇的嗓声带着沙哑,却又十分洪亮,大声说道:“今天,寡人有一件大事要向你们宣布。”

还是人之常情,这一刻,邵平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然后还好,赵歇突然亮出了邵平昨天亲手交给他的简牍,抬高声音吩咐道:“在宣布这件大事之前,许宦令,你替寡人把这道简牍当众念诵一遍。”

“诺。”许详答应,声音也十分沙哑,毕恭毕敬的接过了那道简牍后,许详带着哭腔,用他标志性的公鸭嗓子大声念诵了起来,“今有邯郸阳春里住民色,敢告赵国太子贾纵容宾客,殴杀我子……”

听到这道简牍的抬头竟然是邯郸百姓控告赵国太子,不知情的赵国文武当然都是一片大哗,可是让这些赵国文武官员更加惊讶和奇怪的是,声音沙哑的念诵着简牍,不但眼泪迅速涌出了赵国宦者令许详的眼眶,赵歇也忍不住是泪流满面,坐在王位上泣不成声,最后当好不容易念完简牍后,许详还忍不住掩面大哭,拜倒在赵歇的面前连连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