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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丽边走边看,直到看不到吉普车了,一闪身拐进了一个药店,向店主借用一下电话。手捂听筒,低声说:“嗨,刘师长,我到你的地盘了,你不接见我一下?”

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婉丽昕昕中学的老同学刘占理。听到话筒里的声音,师长刘占理的声音打战了:“啊,是李婉丽,怎么,你来海州了?是专门来看我吗?”不等李婉丽答话,接着问道,“你在哪里?告诉我地址,我马上开车过去。”

十多分钟后,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了李婉丽所在的药店门前。李婉丽拉开后车门刚坐进去,车子“嗖”一声就开动了,追风逐电般向海边方向开去。

“刘占理,你发什么疯啊?快停下来。”李婉丽喊了几次停下来他只装没听见,仍是一路狂奔。车子在海边停下后,刘占理转过身来一把抓住李婉丽的手,激动地说:“婉丽,你终于肯来见我了,我死都瞑目了。”

李婉丽甩开他的手,使劲瞪他一眼:“你说什么啊,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刘占理傻头傻脑地说:“我不管,你能来看我,打死我也没有想到。”

“只要是我们昕昕中学的同学,我出差都要顺道看一眼,你也一样。”

“别的同学来看我,我不激动,但你这个校花来看我,我真的没想到,现在怀里像揣个兔子似的跳动不停,不信你摸摸!”

“去,去,去,别胡扯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昕昕中学读书时,当时校内有模有样的男生包括刘占理、杨云枫、蔡云邈都对李婉丽心生恋慕,但那时尚属少年情窦初开的懵懂之情。现如今,长大后的校花出落得更是亭亭玉立,再加穿上一身笔挺的军装,更加英姿飒爽,妩媚迷人。刘占理倾心李婉丽,昕昕中学的老同学都知道。但大家心里清楚的是,李婉丽对刘占理一直不热不冷。

十年前从昕昕中学毕业后,李婉丽到南京工作,刘占理则随国民党部队四处调防,因此刘占理只能经常给李婉丽写信倾诉,但写上三五次还不一定能收到一封回信。刘占理每逢到南京开会或参加培训,都会带上很多礼物去见李婉丽,希望和李婉丽一起喝喝咖啡看看电影。但李婉丽次次都叫来在南京工作的昕昕中学的其他校友作陪,从来不给刘占理单独相处的机会。

性格开朗的李婉丽在南京时,不但见过刘占理,还见过蔡云邈,就是没有见过杨云枫。刘占理在王泽浚的四十四军任师长,蔡云邈在胡琏十八军中任师长。李婉丽和他们见面时,都会打听杨云枫的音讯,但两人和昕昕中学的其他老同学都没有杨云枫的准信儿,有人说他在中共部队里,但具体在哪支部队,无人能说得清。

“婉丽,你现在可是刘总司令的大红人啊,这次急匆匆来海州,肯定不光是来看我这个老同学的,一定有其他要紧的事吧?”刘占理兴奋劲一过,收敛住嬉皮笑脸,问起了李婉丽来海州的真实意图。

“刘总司令对海州的撤退不放心,让我来督察一下撤退情况。我上午各处转了转,你们的李司令指挥调度有方,一大早就开始行动了,你们师情况怎么样?”

刘占理说:“我们已经接到命令,正在准备,很快就可以出发。这一次我们师还要护卫陆路撤退的各政府机关人员。”

“看目前的情况,‘徐蚌会战’一触即发。我们的部队都在向徐州收缩,你们动作要快一点,如果碰到共军,不要死打硬拼,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李婉丽说。

刘占理禁不住嬉皮笑脸地说:“你这是在关心我心疼我吗?”

李婉丽瞪大眼睛说:“别胡扯!我是考虑你带那么多的人马,还要护卫同行的大批地方人员,责任一定不轻。如果在路上与共军硬拼久战,船大难掉头,对你们非常不利!”

刘占理收敛起笑容,说:“这个我知道,枪一响那是要死人的,我也希望大家都好好活着,我都好几年没见家里人了。你放心,我会带好他们的。”

停了一下,刘占理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婉丽,你说我要碰到一班那个杨云枫怎么办?”

李婉丽没有想到他突然问这么个问题,愣了一下,然后说:“抛开现在的身份,我多么希望我们每个昕昕中学的老同学都好好的,昔日的同窗不要成为战场上的对手。但现实是残酷的,我希望你刘占理能打败任何一支中共的部队,但唯独不希望你们两个交手。你们两个交手,不论谁赢谁输,作为老同学,我心里都不好受。”

李婉丽的一番话说得刘占理良久无言,神色黯然。

海州是古老的东海县府所在地,素有“东海名郡”和“淮海东来第一城”之美名。这里物产丰富,人文荟萃,孔子曾两次率领众弟子来此讲学论道并登山望海,苏轼、辛弃疾、李清照也在此留下了大量诗篇。更令后人传颂的是,李汝珍依据当地风土人情创作了名扬天下的《镜花缘》。

国民党在此驻防三年,海州变了模样。在海州附近,北自赣榆,南至灌云,东至连岛,西至白塔埠均建有密密麻麻的碉堡工事,仅在锦屏山一带就构筑大小数十个军事据点。为构筑工事,连云山上的树木几乎砍伐殆尽。不仅如此,因为海州地区粮食不足,军粮接济不上,守军即纵兵四处搜抢。更令当地百姓谈虎色变的是,中统和军统特务心狠手辣,仅过去的一年中,就将一百多名所谓的“私通共匪者”活埋于锦屏山下。

6日清晨,海州高等法院院长和检察长突然找到李延年,请示尚未判决的八十余名政治犯如何处置。狡猾的李延年为给自己留条后路,就把处置事宜交给了刘占理,因为关押政治犯的监狱位于刘占理的辖区内。刘占理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便询问李婉丽怎么办。李婉丽想了一下,说:“政治犯个个罪大恶极,如果经过了审判,最好就地解决,一个不留。但现在没有审判就处决,会给当地百姓留下话柄,同时由陆路押解又非常困难,我看放了算了,以体现委员长和刘总司令严格遵守法律程序,爱民如子的气度风范!还有——”

“还有什么?”刘占理追问。

“你想一想啊,此事本该李司令亲自处理,他自己不办交给你一个师长,难道仅仅是因为关押犯人的监狱在你的防区内?我看不全是,他这是把烫手山芋扔给你啊,李司令老谋深算啊!占理,你是我的老同学,你也得替自己考虑考虑!”

刘占理觉得李婉丽说的话颇有道理。他最后听从李婉丽的劝告,偷偷放了八十名政治犯。

“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从11月6日开始,海州失去往日的宁静,全城陷入一片恐慌,犹如世界末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