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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孔汉文不慌不忙,脸上挂着讥笑,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位兄弟,我劝你还是识相点,把枪放下,不然的话,你就是抢走东西,我一个电话过去,派你来的不论是营长还是团长,都得乖乖地送回来!”

“吖,你小瞧老子了,营团长能使唤动老子?!老子是专程给我们师长来买东西的!”军官说完,朝后面两个士兵使了个眼色,两人摩拳擦掌,准备蹿上来开打。

“慢!说出你们师长大名我就将东西让给你!”孔汉文说出这句话后,军官以为他吓成软蛋了。

“防守此地的刘师长,刘占理师长!”军官得意洋洋地说道。

听到“刘占理”三个字,杨云枫大吃一惊,他真不敢相信,久无音讯的昔日同窗竟然也在这里,而且负责这个防区。他不禁感叹,今天所有的事居然都碰到在一起。

孔汉文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话:“你们现在可以把东西挑走了!”

军官见对方认怂了,不屑地使了个眼色,两个士兵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就要拿东西。周围的人都认为孔汉文真被吓成了软蛋,哄笑着准备散去,杨云枫和邵晓平更是心急如焚。

“原来是几天前才当上师长的刘占理的手下,怪不得那么蛮横呢!不过,我在这等着,出不了半个钟头,你们刘师长就得派人把东西给我送过来。我就不信,他小小一个师长,竟敢从杜主任嘴里抢肉吃!”孔汉文的一句话把那位军官和两个士兵说愣了。

“什么,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主任?”军官意识到眼前的人来头不小。

“徐州‘剿总’‘前进指挥部’杜聿明主任!”孔汉文掏出香烟,打火点上,最后才一字一顿地从嘴里蹦出这几个字。

军官傻在一边不知所措,孔汉文掏出自己的证件,冷笑一声说:“不信是吧?你睁大狗眼瞧瞧,站在你面前的是不是冒牌货?”

军官看过孔汉文的证件,双目一凝,态度来了个大转弯,脸上马上堆起笑容:“孔主任,小的不知道是您,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

“走!”孔汉文瞧都没瞧军官一眼,而是冲着杨云枫和邵晓平喊道,三人随即扬长而去。

走在去陈官庄的路上,见旁边无人,孔汉文说:“五号首长,终于见到你们了!”

“汉文,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华野驻徐州办事处主任邵晓平同志。现在没有外人,叫云枫哥就可以了。”杨云枫说。

“云枫哥,你们再不来,我都快挺不住了。这半个月时间,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回到对面咱们的阵地上去。”望着既是自己领导,又是表哥的杨云枫,孔汉文绷着的心逐渐舒缓下来,他首先打开了话匣子。

“汉文,这几年你做了很大贡献,真是辛苦你了,总前委首长让我转达他们对你的问候和感谢!”

“谢谢,谢谢!云枫哥,前一段时间,当我和交通员失去联系后,我都快急疯了。当那天夜里听到阵地上传来响器班的演奏,我激动了一宿,能再次和组织上取得联系,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你急,组织上也急啊!我们一直想办法与你取得联系,最后就用了响器班的法子。虽然联系上了你,但不知道你这边的具体情况,我们就派了人来找你。方大明回去后,我们从你的信上知道了见面的地点,这才过来的。”

寒暄问候一阵之后,话入正题。孔汉文把自己了解到的蒋介石、南京国防部以及杜聿明“前进指挥部”几位头面人物对战局分析的观点做了详细汇报。对重要的细节,杨云枫问得特别仔细,孔汉文都一一做了回答。一路上,孔汉文一边走,一边如数家珍地介绍道路两边的大郭庄、刘庄、黄庄埠、杨寨村、宋小窑、帝子庙、郭窑等村庄以及他们周边的公路、河流、树林等地形特点,对各村驻扎的部队情况介绍得尤为详细。

“汉文,对他们火炮、战车等重武器的布防地你掌握了没有?”杨云枫又提出一个关键问题。

“了如指掌!”孔汉文自信地点头回答。

“怎么个了如指掌?”杨云枫对重要的细节从来不含糊。

孔汉文就把杜聿明集团刚到陈官庄,如何打算毁掉重武器准备突围,自己如何设计劝阻他们留下这些东西的事讲了一遍。他接着说,没有想到,他们突然决定不突围了,自己原来的苦心经营反而铸成了大错,这些保留下来的重武器必将会给今后解放军的进攻造成巨大的损失,所以他就特别留心收集了这些重武器的布防情况,希望解放军发起攻击时,先用炮火打击这些地方。

杨云枫和邵晓平将孔汉文提供的重要信息全部记在了心里。

“所有这些东西,我都绘制好了地图并标在了上面。等到了地方,我就把地图转给你们。”孔汉文说。

“汉文,你绘制的地图对我们太重要了,这次我们两个能实地侦察,回去再结合你的地图给首长汇报,那就更准确了。”杨云枫深情地望了孔汉文一眼,由衷地为这位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孤胆英雄表弟感到自豪。

一路上,趁没人的时候,孔汉文几次想帮杨云枫挑箩筐,被杨云枫坚决制止:“那可不行,你是杜聿明的大管家,威风凛凛的孔大主任,哪能让你帮一个庄稼汉挑担子!”

望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五号首长”,孔汉文百感交集,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离陈官庄还有两里路的时候,孔汉文终于忍不住提了一个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

“我有个问题,如果组织上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可以不回答。”孔汉文望着杨云枫说。

“你说说看!”

“我受组织委派在刘峙‘剿总’里工作,虽然整日与豺狼共舞,但我并不孤单和恐惧,因为我知道有两位自己的同志在和我并肩战斗。尽管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却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有时甚至能闻到他们的气息,听到他们的心跳。就我们三人而言,我只是个交通员,‘无名氏’和‘林木’负责在一线搞情报,他们的危险和困难要比我大得多。每当我沉闷苦恼时,我都会以他们两人为榜样,可以说他们给了我无穷的力量,他们是一直鼓励我、安抚我的影子兄弟。可是他们虽然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不能打听、不能询问甚至连猜测都不可以,这对我来说同样是一种煎熬。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他们是谁。真不知道我今后还能不能见到他们,甚至有可能连知道他们是谁的机会都没有了……”孔汉文说到最后,声音有点哽咽。

“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们这些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同志不但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和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巨大压力,还要忍受几年、十几年甚至是一生的孤独和压抑。不能问不能说,没有名没有利,随时面对暴露的危险,随时准备走向刑场,你们是真正的无名英雄!你是这样的人,‘无名氏’和‘林木’也是这样的人,在南京,在上海,在北平,我们的组织还有许多像你们这样的同志……”杨云枫动情地说完,拍了拍孔汉文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