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昭和维新(19)

于是陆军军功授田就卡住了,天天吵,再加上裁军、调兵的问题也处理不好,真是时时刻刻都要吵。

这当然是堀悌吉故意的,在这种时候释放军功授田,一批批公布海军授田名单,就是要让陆军乱起来——中枢和军镇吵,地方和地方吵,后方参谋与一线统兵将领吵,只要陆军上下不能形成合力,海军就可以控制局势,对改革就不会形成阻挠。

山本五十六在这方面和堀悌吉有理念差异,他认为现在战争还未胜利,不能自己先把自己搞乱,这是取祸之道,除山本外,海军省还有少数官僚也这么想——这批人还醉心于攻略澳新、进攻美国的迷梦。

堀悌吉压根就不想攻略澳洲,更不想进攻美国,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着尽快和谈,他知道陆军马鹿在占尽优势情况下是绝对不肯和的,也等不到迟迟不来的教训,只能出此下策,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乱了就打破原本的平衡,没办法形成合力。

他这个目的很快就达到了,现在陆海一致的局面已恢复不了了,随着裁军和调兵的进行,陆军内部的微弱平衡也被打破了,石原莞尔对此恨得牙痒痒,可惜没有办法——堀悌吉让他支持改革他不肯表态,甚至还表示反对,那就不能怪海军给你找点麻烦让你腾不出手来对付其他事。

其实堀悌吉设计的思路是很清晰的:

第一,拉着德国一起对美和平,千万不能日本单独对美作战;

第二,承认德国直接或间接控制澳大利亚换取日本控制新西兰——只要地不要人;

第三,夏威夷群岛由美国人赎回,排除日美和谈的障碍,有这笔资金在手,国内的财政问题基本就能解决了;

第四,将太平洋上的岛屿和其他地盘回一点给欧洲的英、法、德三国,还清欠德国的军火债;

第五,威慑一下俄国人,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了不起就是占领一下勘察加半岛,千万别想和俄国打生打死,更别指望去占领西伯利亚;

第六,军功授田,争取20年内从国内移民1000-1500万人到南洋和印度,一方面减轻国内的经济负担,另一方面加强目前占领区的渗透;

第七,所有占领的殖民地扶持当地政府,建立特殊的朝贡体系,与中国关系尽可能正常化(包括给予中国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地位,撤退在华军队),组建以日本为核心的亚洲联盟,在未来与欧洲联盟、北美联盟共同角逐国际事务;

第八,切实推动改革,把日本打造成为现代国家,英美自由民主那一套是学不来也不适合日本的,但德国的体制却可以学一学。

这些条件真正理解的人不多,除了第一条基本公认之外,后面全是分歧,包括:裕仁和部分陆军高层想要澳大利亚;想要继续控制夏威夷遏制美国;不想让欧洲势力继续渗透到太平洋,企图独霸太平洋和远东,对德欠债能拖则拖,能赖则赖,北上是必要的,中国问题怎么能这么处理呢,那当初岂不是白打了?总而言之反对意见一大坨,好在全盘赞同的人虽然很少,全盘反对的人更少,反对派之间还相互拆台,堀悌吉才没有成为众矢之的。

堀悌吉原本希望裕仁能站出来支持他的策略兵同意改革,但没想到裕仁非但不支持,反而对他的行为很看不惯,逼得堀悌吉只能自己向前走,甚至喊出了“谁反对改革我反对谁”的口号,真正的高层知音只有一个,那就是整日跟随的松田千秋,就连下定决心要跟随到底的伊藤整一在某些条款上也持有保留立场,至于多年的老朋友山本五十六反对意见则更多。

不管如何,作为海军当家人物,堀悌吉首先把海军团结并捏合在一起,成功消弭了海军一贯以来的派系斗争,这点海军上下都是公认的;至于战功赫赫更是前无古人,而堀悌吉对海军的厚爱也从当初欧洲厚恤、现在授田的行为上可见一斑,基于这个条件,他的威望和控制能力比天诛国贼时期更为强大。

看着陆军马鹿们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海军上下一片庆幸,幸亏还有长官,要是没有长官,海军和帝国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科尔也很诧异目前日本政局的混乱,有些混乱是他这个多年的日本通也理解不了的,同样是裁军,德国国内也在进行,一切都很顺利,没听说有什么问题;同样是军功,元首设计的石油基金份额和分配法则很快就落地了,也没看有什么争议,为什么同样的事情到了日本就变形走样?他实在难以理解这种政治生态。

不过堀悌吉关于所罗门交易案,澳新一揽子交换案还是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对于所罗门群岛的交割,他原则上表示认可,因为德国除了在印度支那南部立场比较坚决外,在其他领土上从来没强逼日本交这个或交那个,全是纯粹的生意,既然日本认为东所罗门群岛他们还有战略价值,那不交割也没关系,至少日本前面几次领土交易案都执行得很不错。

据他所知,印度支那南部的关于冲抵贷款费用的条件也协商好了,法国打算9月份和日本办理正式移交,然后日本驻军在2个月内撤退完毕,关于日本遗留在南印度支那的其他平民,法国也承诺会按照法国民众的待遇和标准予以对待。至于更早一些时候的新几内亚和潜艇基地交易案,到目前为止已基本告一段落了,南方军也已回调了2个师团。

现在他更关心下一步政治走向,在7月21日南太平洋大捷和海军第三批军功授田名单的消息公布后,他敏锐地感觉到日本内部的矛盾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有越来越激化的迹象,他也从侧面听说了陆海军高层之间的分歧,现在两边已不可能再心平气和坐下来一起喝酒了,这让夹在中间的科尔感觉很为难,他不是没接受过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请求——协助居中调解,但又不能忘记霍夫曼关于不宜介入日本内部政治斗争的叮嘱。

只有当松田千秋来找他时,他才能不经意地问起有关情况,但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吓了一跳:“听说贵国启动总动员体系后进行了一番经济整肃?”

“是的。”

“涉及财阀利益是怎么处理的?”

“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当然……当然只能严肃处理。”科尔暗暗叫苦,当初施佩尔手握大权,又有鲍曼借助叛国集团这顶大帽,这才强行把各方面不同意见全部镇压了下去,现在回过头来看,还是吓出一身冷汗,只要稍有不慎就是原地爆炸。

“说真的,我对贵国元首当初大刀阔斧处理叛国集团的决心十分钦佩……乱世当用重典,矫枉必须过正!”

科尔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乱世当用重典,矫枉必须过正!”后面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难道对方在暗示,接下去又有一波内部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