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屈原(二)(第2/3页)

『……吸引我楚国的商贾?』

其实向缭说了那么多,屈原大多都没有在意,但唯独这句,他却上了心。

据他感觉,似方城、叶邑这批人,对他楚国并没有什么恶感。

而此时,向缭也已经结束了他对叶邑的美好预测,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地说道:“不过那也是日后的事了,为了日后,我等今日需更加努力,加紧治理这座城邑。”

屈原没有说话,只是随意地点点头附和着。

在跟着向缭重新规划叶邑城内街道、房屋的时候,屈原发现了一桩很奇怪的事。

那就是向缭规划叶邑城内民户的制度,酷似他楚国的制度,比如五家为伍,十伍为里等等。

倒也不是说这种对户籍的编制,如今依旧时他楚国独有,但不可否认,这种制度正是他楚国发明的,继而被秦国以及其他国家学习效仿,屈原感到奇怪的,是这位年轻邑丞对于他楚国户制的熟悉,仿佛信手拈来。

要知道,似这种一国的户制,跟一国的政令一样,都是不会写成书的,除非有人刻意搜集网罗。

而眼前这位向邑丞,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二十岁,对方从哪学到他楚国的户制?

想来想去,屈原还是想不明白,遂忍不住问道:“向邑丞,贵家族有先人在我楚国任职么?”

向缭闻言笑着反问道:“不曾!……屈先生因何这么问?”

“在下见向邑丞对我楚国的户制颇为熟悉……”

“哦。”向缭恍然大悟,旋即笑着解释道:“屈先生误会了,此非是楚国的户制,而是鹖冠子的「天曲日术」。”

“鹖冠子?”屈原吃了一惊。

别看当年蒙仲初到赵国时,不知鹖冠子的名气,可事实上,鹖冠子在楚国是相当出名的,就好比宋国的庄周,是楚民人人敬仰的“野贤”。

当年屈原为楚怀王主持变法时,亦听说他楚地有一位在野的大贤,因为好佩戴鹖冠而人称鹖冠子,于是便亲自前往拜见,恳请这位野贤相助。

但遗憾的是,鹖冠子婉言拒绝了屈原,因为鹖冠子当时指出,楚国不具备变法改革的条件——即君王对国家的控制力度太低,而地方贵族豪强的实力则太过于庞大。

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因为鹖冠子觉得楚怀王优柔寡断、见利忘义,并非明君之相。

当时的屈原,自然不会因为鹖冠子这几句话就打消变法改革的心思,见对方不肯出山相助,便与其长谈了一番,弥补了一些屈原在新政上的疏漏。

但遗憾的是,那次变法改革,终归还是像鹖冠子所说的那般失败了,而失败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国内旧贵族势力的百般阻扰。

变法失败之后,屈原从左徒被贬为三闾大夫,在他意志低沉之时,他或听说鹖冠子走远赵国,寻访其心目中的明君去了。

这一别,便是十几年,屈原十分惊讶于竟然从向缭的口中,再次听到了鹖冠子的名字。

他忍不住问道:“向邑丞,见过鹖冠子?”

向缭亦不隐瞒,点头说道:“是的,当初在赵国时见过几面,他与阿仲……也就是先生所称的方城令,一见如故,赐予《天曲日术》,阿仲拜读后,便又叫我等拜读,牢记心中,待日后有机会时施展……”

屈原越听越奇怪,忍不住又问道:“向邑丞与方城令,竟是赵人?”

向缭闻言看了一眼屈原,见后者满脸好奇,他暗自坏笑一声,说道:“其中发生了很多事,一时半会说不完,先忙完手头的事吧……”

屈原正被向缭勾起心中的好奇,闻言倍感郁闷,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就这样,屈原一边协助向缭规划城内的街道与房屋,一边试探向缭的口风。

不过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其实也很清楚他在伺机试探,因此有些事总是说半句、藏半句,纵使是屈原,亦被这小子勾得心火大起,仅相处半日,就在心中暗暗咒骂,咒骂这小子实在是太奸猾了。

当晚,屈原跟着向缭住到了叶邑的县府。

晚上入睡前,他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明明是楚国的弃臣,此番只为弄清楚「方城对他楚国是否存在威胁」这件事,可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叶邑邑丞向缭手下的官吏了呢?

『不行,明日我得重提求见之事,尽快弄清楚方城整编重兵的目的。』

躺在床榻上,屈原心下暗暗想道。

次日清晨,待屈原见到向缭,他果然重新提到:“向邑丞,在下恳请求见方城令。”

没想到向缭却说道:“非是在下不肯代为通报,只是方城令病重,在舞阳邑养病,不便见客……这样吧,先生姑且在我这边暂留几日,待过几日方城令病情好转,在下当亲自代为引荐。”

对此,屈原也没有什么办法。

其实他有猜到向缭是在故意拖延,但他不明白后者为何要这么做——毕竟对方待他还是很客气的,并没有故意刁难他的迹象。

而事实上,向缭只是在试探这位屈先生是否有真才实学而已。

今日他们的任务,依旧与昨日一样,即拆掉临街的民居,将散居的民居重新编成,划分街道、小巷。

昨日屈原跟在向缭身边,虽说有些心不在焉,但大致还是明白了向缭等人的目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今日向缭给他了一招金蝉脱壳:大概是在巳时前后,向缭故意谎称腹疼,将事务托付给了屈原,自己则迟迟不归。

眼见周围一大帮役卒、工匠眼巴巴地看着,屈原亦不知所措,只好硬着头皮代向缭指挥。

他并不知道,其实向缭就在远处看着他,暗中给他做出评价。

通过向缭的细心观察,他发现屈原对于这种事堪称是信手拈来,同时指挥几支队伍分毫不乱,更难能可贵的是,对方一边指挥,一边还能在竹册上记录“里闾(类似小区)”的名号,比之他向缭不知要谙熟多少。

临近晌午时,消失了近两个时辰的向缭这才归来,随意扯了个借口,屈原亦拿他没有办法。

中午用饭时,向缭故意与屈原聊起了叶邑的新政。

叶邑的新政,如今就只颁布了寥寥几条。

比如说,按照“一户八口”的标准重新规划、分配邑内的民居,不到八口的人家按八口算,超过八口的人家按照标准给予两户的地皮,至于邑内那些明明没几个人,且占着深宅大院的当地贵族,要么给予“罚金”、要么就搬走。

“当地的家族愿意接受?”屈原淡然问道。

“不愿意就搬走呗,这座城邑姓蒙了,不肯服从的人,还是早早离去为好,免得日后多生事端。”

“就怕那些人既不舍得田利,不肯搬走,却又不肯接受你等的新政,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