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烽烟起(第2/2页)

传统的烽烟报信,所能传递的内容相当有限,也就区别一下有警无警、大警小警罢了,所以不在乎为敌方所察知。裴该却在和徐渝,其后又加上彭晓等人,仔细研究过后,想方设法提升了烽火的复杂程度,尝试利用不同的数量和颜色,来表达更多含义。

当然啦,还远远到不了古希腊,乃至某些印第安部族的程度。对于前者而言,确实拼音文字会比较方便转用其它信号形式来表达;而至于后者,裴该前世只知道有,却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跟其语言有关无关呢?美洲尤其是墨西哥地区的古代语言究竟是什么类型的?一般人谁会去研究啊。

所以传递的信息仍然简单,但已经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免见者皆知,所发送的信息敌我共享了。其后祖逖在洛阳听闻此事,也遣亲信张敞前往访求。裴该说我可以教给你,但为防泄密,你运用起来最好略加修改,咱两军的烽烟信号并不完全相同,会比较稳妥一些。

因为裴该有一定防谍的经验,祖逖可没有,再加上洛阳城内还有那么多老旧官僚呢,难免四外漏风,跟个筛子似的,裴大司马实在不放心啊。

他的谨慎确实起到了一定效果,石勒遣程遐探查、研究晋人的烽火讯号,程子远又是广布奸细、密探,又是亲自审问被俘的晋之将吏,最终于祖家的手法几得其半,但对于裴家的手法却仅仅摸到边儿罢了——还基本上是从祖家手法倒推出来的——仍然无法解读。

因此今日提起此事来,石虎便即撇嘴:“程子远荷任之重,即便张孟孙亦渐不可比,然于敌情之探查,往往蜻蜓点水——天王待其过厚了,照我说,只有不时给一顿鞭子,他才能实心任事!”

张群、王续闻言,不禁对视一眼……襄国文吏,门第较高的常依崔绰、裴宪,门第较低的则多与程遐一党,至于军中参军,允文允武之辈,泰半也都是跟着程子远指挥棒走的——张宾本不愿结党,自从张披被杀后,更是深自韬晦,少与同僚私下交接,则在他人看来,实在无可依靠。如今跟着石虎南下的三名参军当中,唯朱轨勉强可说无党,日常略微亲近张敬一些,张群、王续则都是程遐的党羽,所以听石虎责怪程遐,他们能开心吗?

尤其张群,心说倒霉,这话头还是我引起来的……倘若传入程仆射耳中,会不会怨恨我啊?正感惶恐,王续赶紧迈前一步,帮他解围,对石虎说:

“恭贺太尉,此必王泽知不可守,乃欲放弃尧祠,东遁襄陵也。在末吏想来,最多三日,晋人必退!”

石虎还没反应过来,朱轨先摇头:“非也,倘若王泽欲退,要襄陵接应,则当于尧祠燃火,襄陵又何必燃火啊?”

王续本是帮忙张群敷衍,所以没怎么过脑子便即脱口而出,等到被朱轨反驳,他也知道自己想左了……因而羞愧,质问朱轨道:“然而在朱君看来,晋人于襄陵燃烽,究竟是为了何事啊?”

朱轨面向石虎,微微一揖,揣测道:“以末吏想来,只有增援将近,谋求尧祠晋军接应,才必要遣使通信。而尧祠为我所困,虽然未尝围死,其使亦恐不可入,于是转向襄陵燃火……”

石虎插嘴问道:“那岂不是太远了么?”

四十里地啊,倘若天气糟糕一点儿,比方说白天有雨、夜间有雾,则你燃烽起烟,尧祠中就未必能够瞧得见,即便瞧见,恐怕也很难清楚分辨所要传递的讯息吧?

朱轨答道:“此亦无可奈何,四望皆为平野,高处唯有平阳和襄陵……”平地起烟,或许跟高处区别不大,但晚间燃火,太低了远处就瞧不见啊。话说其实距离尧祠最近的高处,乃是汾西的平阳城,双方相距不到二十里地,所以这几天城上、祠中,常起烽火,遥遥地互传消息,赵军都已经司空见惯了——今日破天荒的是襄陵燃火,兵卒这才跑来向石虎禀报。

插一句说,因为烽火所能传递的讯息有限,所以平阳和尧祠之间虽然日夜都有消息传递,却很难真正起到沟通的效果。尤其尧祠位置偏低——哪怕跑祠堂殿顶上去点火,又能有多高了——所传讯息,平阳城内未必就能瞧得见。勉强瞧见的,辨识讯息,不外乎“我仍在守,局势甚危,急盼增援”而已。至于平阳城向尧祠传递的讯息,则是:“务请坚守,我等正在筹谋,寻机救援。”

这类讯息,基本上传了也跟没传一样……

拉回来说,朱轨认为,襄陵燃火,从而向尧祠传达的讯息,应该是:“援军将至,请求接应。”至于能否附加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他就猜不到了。

然后又说:“所谓敌援,料即自临汾、绛邑输运来的粮秣也……”

很快,就有急报传来,从侧面证实了朱轨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