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淡然(第2/2页)

最开始的惊慌,他以为是墨家要取宋。

等到听闻是戴氏一族起事后,子田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长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墨家想要取宋就好,只要戴氏出面,自己这个宋公依旧做的。

二十年前在皇父一族之下当傀儡,如今换个人手下当傀儡还不是一样,只要能够保证自己的利益和生活以及宋公的地位就行。

至于说二十年前的雄心壮志,早已经烟消云散。

他也是看明白了。

当年武王灭商之后,宋国分封的这地方,无险可守,一片平原,四周全是诸姬,明摆着是要提防宋国的殷商后裔。

现如今大争之世已经来临,宋国夹在齐、魏、韩、楚以及泗上之间,哪里能有什么作为?

外部并无奋起再复襄公之志的可能,内部二十年前政变之后,大权旁落,更是没有丝毫取政的可能。

墨家当年掺了一脚后,弄出的什么询政院和国民议政制度,把宋国本就存在的“三姓共政”的贵族共和给制度化了,贵族共和的同时又掺杂了诸多的民众议政的条件,贵族们乐于如此制度、民众的力量和影响力也与日俱增。

所谓“祭在寡人、政在询政院”,宋公除了还有个祭祀社稷的职责之外,再无其余的权力。

宋国二十年的和平,使得子姓公族都开始堕落,沉迷于酒色、财富之中,对于公族权力从旁支夺回这样的事殊乏兴趣。

二十年前政变的时候,还有公孙泽这样的真正君子,食君之禄为君效死。

二十年后,哪里还有这样的君子,只剩下一群要么琢磨着怎么发财、要么琢磨着怎么从政、要么琢磨着怎么利天下的低阶贵族。

作为国君,只剩下祭祀这一项权力和义务,那也意味着他这个国君不再有实权。

宫中的近侍守卫,有多少皇父一族的人、有多少秘密的墨者、有多少戴氏一族的人,他都懒得去管,也管不过来。

此时此刻,看着一旁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妻妾、看着一旁偷偷哭的儿女,子田一脸镇定。

又饮了一杯酒,他冲着身旁几名信得过的近侍说道:“封闭宫室内门,站在内墙上观察,谁赢了,就开门。”

说罢,他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宫门闭,胜者入。擅入者,必担弑君之名,吾有死志。”

真要是墨家要搞人人平等选贤人为天子的大事,自己自然当不了宋公。

可若不是,自己活着还是有必要的,自己无权无兵,可恰恰这条命还能威慑一下他人。

写完这几个字,取来沉重的印玺,在这张纸的上面印下了自己唯一能够证明自己是宋公的痕迹。

待近侍拿着纸离开后,他起身冲着妻妾与子女们道:“今日休沐,何以闷闷?”

说罢指着一名在那里不言语的邯郸姬道:“我来击节,你且来一段踮屣之舞,外面的炮声枪声便可为乐,岂不壮哉?”

说罢,手掌轻拍在案几之上,摇头晃脑地击打着快节奏的节拍,旁边的几名乐师也急忙演奏。

外面,枪声阵阵,如惊蛰节气时候商丘家家户户这几年兴起的炒豆时候的爆豆声。

里面,子田其笑妍妍,击节而赞,目光流转于邯郸姬角尖旋转的身姿上,乐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