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两天子之战(九)(第2/2页)

无论怎么样,规矩最大,为规矩而死、或者不死为规矩而战,那就是不朽。

某种意义上讲,墨家的不朽也是如此的,似乎区别就在于所为的“规矩”不同,所以墨家是避开这种“不朽”的含义的。

也就是墨家一直以来奉行的“政治挂帅”原则的原因之一。

不然的话,就会出现一种奇葩的史观,到后世民族概念出现后,这就类似于侵略者是英雄、战犯是英雄、屠杀者是英雄种种,无非就是各为其主而已。

这种史观是墨家绝对不能接受的,所以墨家意义上的不朽,必须是为天下人之利作出贡献、为天下人兼相爱交相利而死不旋踵的人,才算是不朽。

这也就是墨家这一番作为是“颠倒乾坤、重立规矩”的原因,要将过去存在的一些东西打碎,重塑天下的三观,以至于重塑英雄、不朽等等这些细节的定义。

墨家三观下的英雄,可能是贵族三观下的贼寇,而谁掌握了现在才可以掌握过去,所以这是一场天下剧变,而非改朝换代那么简单。

不朽,是好的。

但怎么才算是不朽,不再是贵族的那一套,而是有新的定义和标准。

此时齐将的鼓动是有效的。

士死制,死的是对他们有利的制,因为这些齐人贵族不是无恒产的游士,而是有封地的制士。

一旦墨家得了天下,有利于这些士人的制度会全部摧毁,所以士人有义务也有责任为广义的制而死。

这是物质层面。

精神层面,如果为了天下的制度而死,那么在精神上,为此而死的人是不朽的,而不朽正是贵族们的最高精神追求之一。

无论是名留青史、建功立业、家族延续,其实都是所谓贵族精神中对不朽的各种解读之下追求不朽的手段。

如今的死,也是一种追求不朽的方法。

齐军中的贵族们热血澎湃,闻言抽剑,一个个脱掉上衣露出右臂,各取齐国真正五德的紫色头巾扎在头顶,振奋道:“死则死矣,当为不朽!”

袒右,是受刑的标志,也是一种反抗的标志。

在此时袒右,有着更深层次的引申含义。

袒右,为受刑。

死,为最大的刑。

袒右而死,便是一种以死来追求不朽的态度:我甘愿承受最大的惩罚即死亡,来换取我精神的不朽。

巧合的是,这倒是与之后才会出现的袒右的另一种含义融合,形成两千年后文化积淀之下袒右的真正含义。

汉代周勃平吕氏之乱的时候,曾说支持吕氏的袒右臂、支持刘氏的袒左臂。

和后世欧罗巴大革命时代左右两派的划分是某种意义上的不谋而合:支持旧势力的是右、支持新势力的是左。

此时此刻,袒右也正是穿越数百千年达成了一种仿佛冥冥注定的天意,右者,保守反动支持旧势力。

这一次齐国贵族的冲锋,右,自此成为天下三观的一种划分,引申出左为激进进步、右为保守反动的含义,此为改变了历史之下的积淀,后话且不提。

此时二百多名齐国贵族各持短剑,组织起来一波真正的悍不畏死的冲锋。

贵族在阵前列队,带头冲锋,他们的后面是一列列集结于小丘侧后的齐军步兵,紧随其后,希望能够一次攻下小丘,从而借助小丘固守。

小丘棱线上,列阵装填完毕的墨家步兵静静地举着火枪,静静地看着小丘下密密麻麻地、袒露着右臂、头上扎着紫色头巾、手持短剑、高呼口号的贵族。

小丘上的军官心想,这是屠杀。

然后他从容地命令士兵。

“举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