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佩尔蒂纳克斯即位后励精图治(193 A.D.)

鉴于事态极为严重,阴谋分子的手段相当冷静和利落,立即决定要拥立一位皇帝登上宝座,条件是必须赦免弑君的罪行。他们将目标锁定在了罗马郡守佩尔蒂纳克斯身上,他是曾任过执政官的元老院议员,显赫的功绩遮蔽了出身的寒微,于是他被擢升,得到了国家最高的荣衔。他治理过帝国大部分的行省,在所有重要的职位上,不论是文官还是军职,都能以稳重、审慎和正直的作为,获得良好的名声。[217]他现在是马可硕果仅存的朋友和大臣。当他午夜被唤醒时,侍从和统领就等在门外,他很镇静地接见他们,心想他们是在执行主子残酷的命令。谁知道他不仅没有遭到处决,反被他们呈献上罗马世界的皇位。刚开始他还不相信他们的来意和保证,最后,确定康茂德已经死亡,他才抱着惶恐的心情接受紫袍,因为他非常清楚身居帝王之尊的责任和危险。[218]

莱塔斯毫不耽搁,将新皇帝带到禁卫军营区,同时在全城散布康茂德突然死于中风的说法,众望所归的佩尔蒂纳克斯已经继位。禁卫军对皇帝死得不明不白感到十分诧异,没有表现出任何欣慰,因为只有他们才享受到了康茂德皇帝的纵容和赏赐。但是,出于当前紧张的情势、统领的权力、佩尔蒂纳克斯的名声和民众的喧闹叫嚣,他们只有硬压下心中所滋生的不满,接受新皇帝所答应的犒赏,宣誓要对他效忠,兴高采烈地拿着月桂树叶,拥戴着他前往元老院。因为就算是军方同意,还是要经过议会的批准。

这个重要的夜晚已过去,天亮后就是新年的开始(公元193年1月1日)。元老院的议员即将听候通知参加不光彩的典礼[219]。早先康茂德根本不听劝告,即使他身边那些供他驱使的人,也至少会顾虑到典礼的庄严和个人的形象,但是他完全无动于衷,还决定在角斗士学校过除夕,然后穿着角斗士的服装,带着这些身份低贱的人员,一起去参加执政官的就职大典。在当天破晓前,突然之间,元老院的议员全被召集到康珂宫,准备接见禁卫军的官员,批准新皇帝的当选。他们很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表示,不相信有这种意想不到的好事,怀疑是康茂德刻意安排的阴谋。当最后确定暴君已经不在人世,大家的欢乐和兴奋到达极点。

佩尔蒂纳克斯谦虚推辞,声称自己出身平民,指出在座有很多高贵的元老院议员,比他更适合荣膺帝国的重任。但是最终还是在大家全力的拥戴下登上王座,接受所有帝国权力的头衔,大家用最诚挚的宣誓保证效忠。康茂德留下千秋万载的骂名,大厅里回响着一片谴责暴君、角斗士和人民之敌的声音。大家在嚣闹声中投票通过敕令,康茂德的荣誉全部被剥夺,他的名衔要从所有公共纪念物上抹除,他的雕像要全部被推倒,他的尸体要用铁钩拖进关角斗士的铁栏内,挂起来悬尸示众,以平息公众的愤怒。他们对那些胆敢藏匿遗骸,不交给元老院审判的顽固分子,表示极度的愤慨。但是有些事情佩尔蒂纳克斯无法加以拒绝:像是有人为了纪念马可,要为他举行最后的仪式;还有他的最重要的拥护者——克劳狄·蓬皮安努斯,为康茂德流下同情之泪,感叹他的舅子遭遇到如此悲惨的下场,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的报应。

元老院在皇帝生前不惜卑躬屈节、百般奉承,死后却毫不留情地加以鞭尸,说起来并不光彩,但也证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些敕令的合法性受到帝国政体原则的支持,如果共和国的最高行政官员滥用权力,无论是要谴责、罢黜或处死他,都是元老院自古以来毋庸置疑的特权。但是,现在这个大权旁落的议会,只能以处罚一个已经垮台的暴君为满足,因为他生前的统治,受到军事专制政体的保护,无法对他进行审判。

佩尔蒂纳克斯找到了一种更高尚的方法来谴责他的前任,用自己的德政来反衬出康茂德的恶行。他在登基那天把全部私人财产交给妻儿,这样他们就没有卖官鬻爵、假公济私的借口。他拒绝拿奥古斯都的头衔来自我标榜,更不愿用恺撒的头衔来腐化无处世经验的青年。他把作为父亲和皇帝之间的责任划分得很清楚,用严格的简朴方式来教育儿子,但并不保证会将帝位传承给他,而一旦时机到来,儿子要让自己配得上宝座。佩尔蒂纳克斯在公开场合的态度温和而又严肃,生活中经常找品德良好的元老作伴(私下对每一个人的真正性格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既不骄矜也不猜忌,把他们当作朋友和同伴,过去在暴君的淫威下患难与共,希望现在能够同享美好的生活。他经常邀请大家欢度不拘形式的宴会,非常节俭而且不讲究排场,被那些怀念康茂德时代的奢华与放纵的人所讪笑。[220]

佩尔蒂纳克斯要尽可能治疗暴君所施加的创伤,这是一项既令人愉快又令人感到悲哀的工作。无辜的受害者要是还活着,就从放逐中召回,从监狱里释放,恢复他们原有的地位和财产。对于那些被谋杀的议员尚未埋葬的遗体(残忍的康茂德要他们在死后不得瞑目),则下葬在先人的祖茔。他平反他们的名声,并且尽力抚慰家破人亡的家族。其中最大快人心的事,莫过于处罚那些无事生非的告发者,他们是君主、德行和国家的公敌。即使在审判这些替天行道、谋杀皇帝的凶手时,佩尔蒂纳克斯的做法也非常稳健,完全遵照司法程序,不为成见和仇恨所左右。

皇帝应该特别关心国家的财政。康茂德虽然使尽各种不法手段,用横征暴敛的方式夺取臣民的财产送缴国库,但是他的奢华铺张依然使得国库入不敷出。等他死后,发现国库只剩8000英镑,[221]这需要拿来支付政府的日常费用,还急需一大笔犒赏金,这是新皇即位时答应禁卫军的要求。在这困难重重的环境下,佩尔蒂纳克斯以宽大和持重的态度,完全免除康茂德强征的苛捐杂税,取消对国库的不当请款。他用元老院的敕令向臣民宣告:“我情愿光明正大治理一个贫穷的国家,也不愿用暴虐和不义的手段来求取财富。”他认为节俭和勤勉是致富之道,据此原则,不久后使得民众的需求获得大量供应。宫廷费用立即减少一半,所有奢侈品公开拍卖,[222]包括各种金银器具、精巧赛车、多余的丝织品和刺绣服装及许多年轻貌美的男女奴隶。但为了表示人道的关怀,那些生而获得自由人的资格,被人从哭号的父母怀中抢来的奴隶,并不包括在内。同时,他强迫暴君的佞臣和宠幸要捐出部分不义之财。就这样他偿还了国家的债务,并且出人意料地付清了公职人员的欠薪。他废止各种强加在商业上的限制,将意大利和各行省的未耕地,发放给愿意耕种的人,为了以示奖励,他下令豁免10年田租。[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