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查士丁尼废除雅典学院和执政官制度(527—565 A.D.)(第2/2页)

哥特人用武力对雅典学院进行的致命打击,远不如一个新近建立的宗教。神职人员用仪式取代理智,用信念解决困难,谴责不信神或对神抱有怀疑的人,认为他们应受永恒烈火的惩治。他们费尽心力写出汗牛充栋的争辩文章,揭露智力的虚弱和人心的堕落,诋毁古代圣贤的人性,禁止哲学探究的精神,作为谦卑的信徒,依他的教义和性向,要把这一切全部绝弃。就是柏拉图自己对于现存的柏拉图学派,在了解以后也会感到羞耻,因为他们把崇高的理论跟迷信和魔法掺和在一起。这个学派孤独存在于基督世界之中,与教会和政府当局积怨甚深,他们头上一直笼罩着严厉的魔掌,随时会遭到不幸。

尤里安的统治过了一个世纪以后[188],普罗科卢斯获得允许在学院担任哲学讲座。他的工作极为勤奋,经常一天上5堂课,还写出700行作品,敏慧的头脑探索伦理学和形而上学极为深奥的问题,竟敢提出18个论点,驳斥基督教有关创造世界的理论。在他进行学术研究之余,还能亲自与牧神、阿斯科勒庇俄斯和密涅瓦交谈,暗中参加神秘的仪式,敬拜失去神力的雕像,心中怀抱虔诚的信念,认为哲学家是宇宙的公民,也是所有神明的祭司。一次日食的发生等于是宣告他正走向毁灭,无论是他的传记还是他的学生伊希多尔的传记,都展现出人类理性在年老昏聩状况下极为悲惨的画面。他们的传记是由门下最优秀的两位弟子所撰写。然而,被大家昵称为柏拉图学派传承的黄金链,从普罗科卢斯逝世到查士丁尼颁布诏书,一共延续了44年。在这一期间,雅典的学院被迫永远沉默,少数尚存的希腊科学和迷信徒众,也沉浸于悲伤和愤怒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7位互为好友的哲学家分别是狄奥杰尼斯、赫米阿斯、尤拉利乌斯、普里西安、达马西乌斯、伊希多尔和辛普利修斯,他们对国君的宗教怀有异议,决定到外邦去寻找被本国剥夺的自由。他们曾经听说,而且轻易地相信,波斯的专制政府实现了柏拉图的共和国,爱国的国王统治着幸福和善良的民族。但是他们很快了解了真相,不禁大吃一惊,波斯与地球上其他国家毫无差别,自称是哲学家的科斯罗伊斯不仅狂妄残酷,而且野心勃勃;祆教的祭司固执己见,在宗教方面毫无宽容和恻隐之心;贵族傲慢粗暴,廷臣贱如奴仆,官吏私心自用;违法犯纪之徒经常能够逍遥法外,反倒是清白无辜的人饱受压榨凌虐;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波斯人三妻四妾的家庭、乱伦滥交的婚姻以及对死者的不敬,波斯人没有为死者举行土葬或火葬,而是将尸体喂狗或供兀鹰啄食。哲学家的失望情绪使他们忽略了波斯人真正的美德,他们内心感到无比的愤慨,其程度已超过了哲学的胸襟所能包容的范围。为了表示悔改,他们赶快回国,对外大声宣称,宁愿死在帝国的边境,也不要享受蛮族的财富和赏赐。

虽然如此,在这趟访问行程之中,科斯罗伊斯纯洁光明的天性对他们造福不浅。查士丁尼为了对付信奉异教的臣民,制定严酷的惩处条文。科斯罗伊斯要求赦免访问波斯宫廷的7位哲人,同时这项特权要明文规定在和平条约之中,并由一位有力的仲裁人提高警觉加以保护。[189] 辛普利修斯和他的伙伴在平安中毫无声息地逝去,没有留下门人弟子,使得希腊哲学家源远流长的名单为之中断。尽管他们仍有不少瑕疵,但就那个时代而言,仍被誉为最明智和崇高的大师。辛普利修斯的作品流传至今,他为亚里士多德的著述撰写的实质和形而上的评注,因赶不上时代的潮流,已经丧失殆尽;他对埃皮克泰图斯[190]的伦理学进行的阐释成为经典之作,保存在很多国家的图书馆中,主要是建立起对神和人性质的正确认识,步入超凡入圣的境地,指引人的意志、净化人的心灵、坚定人的认知。

大约在毕达哥拉斯首次运用哲学家这个名称时,老布鲁图斯在罗马创立了自由选举和执政官的制度。[191]执政官的职位从一个实体,逐渐变成一个幻影、一个虚名的连续变革过程,在本书前面各章也曾偶尔提及。共和国的首席官员是由人民选出,在元老院和军营行使平时和战时的权力,后来权力才转移到皇帝的手里。古代权势的传统长久以来受到罗马人和蛮族的尊敬,一位哥特历史学家对狄奥多里克的执政官职位多方赞誉,认为是世间光荣和伟大的最高典范。意大利国王本人也向那些一年一度当选的幸运儿道贺,说他们无须担惊受怕就能安享统治者的殊荣。过了将近千年以后,罗马和君士坦丁堡的君主还是要任命两位执政官,唯一目的是让那一天成为人民喜庆的节日。但是那些财大气粗和爱慕虚荣的当选人为了超过前任,节庆的费用在不知不觉中增高到8万英镑的惊人数额。有见识的元老院议员拒不接受这种一无是处却必然使人倾家荡产的虚名。我认为这是最后这段期间,每年执政官经常产生缺漏之原因所在。

查士丁尼的前任诸帝经常从国库拨款支助,为力有不逮的当选人维持尊严,然而现任君主非常吝啬,宁愿运用更为方便而且花费最少的办法,进行磋商以后他制定出法规。他在诏书中加以限制,无论是赛马还是赛车、体育比赛、音乐会、剧院的哑剧表演以及猎兽活动,都不得超过7队或7次;用较小的银币取代黄金制成的纪念章,当浪费的手将这些金钱撒向群众时,通常会引起一阵骚乱,也制造很多酒鬼。尽管采取预防措施,他自己也做出示范,但就在查士丁尼统治的第13年,终于还是终止了代代相传的执政官制度。从他的专制作风来看,他必然会感到满意,这样一个让罗马人对古代自由产生期许之心的头衔,终于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192]然而这一年一选的执政官制度仍旧活在人民的心头,他们期望能够尽快恢复,推崇前代君王的谦让美德,从统治的第一年开始就能维护这一制度。等到查士丁尼逝世后,3个世纪的时光转瞬而逝,早已过时的荣誉过去为习俗所抛弃,现在正式受到法律的废止。每年要用行政官员的名字来为年度定名,这种方式有很多缺失,设立固定开始日期作为公元来取代,能够长期连续使用,极为方便。希腊人按照《七十子希腊文原本圣经》[193]观点,以世界创造日为准[194];拉丁人从查理曼大帝时代以来,则以基督的生日作为时间计算的起点。[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