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科穆宁王朝(1057—1185 A.D.)(第3/8页)

安娜·科穆宁娜是阿历克塞宠爱的女儿,曾经详尽描述这位皇帝的生平,这样做是为了表示孺慕之情的尊敬,同时也认为他的德行可以名垂千古。公主为使读者不产生疑惑的心理,一再提出郑重的保证,除了她个人所了解的状况外,还从最值得尊敬的老兵那里,找寻各种谈话资料和书面文字,在经过30年的时间后,很多事情不仅受到忽略也为世界所遗忘。她处于悲惨的孤独状况,已经不存有希望和恐惧,叙述的事件或许真是赤裸裸的史实,比起她对父母的回忆感到更为亲近和神圣。简明的风格和笔调就可以赢得我们的信任,但是她却并没有这样做,过于讲究修辞和写作的技巧,在每一页中都透露出女性作者的自负和虚荣。阿历克塞的德行就像一团模糊不清的星云,真正的性格在其中丧失殆尽,用不朽的笔调写出的颂词和辩白,反而使我们产生猜忌的念头,要对历史学家的实情和英雄人物的功业提出质疑。无论如何,她写出明智和重要的评述,我们不能加以否认,天下板荡的时代造就了阿历克塞的悲惨和光荣,天国的正义和前任的恶行所招致的灾祸,全部在他统治的时期开始发作,给衰落的帝国带来莫大的痛苦。在东方,获胜的土耳其人扩展《古兰经》和新月旗的统治,他们的马蹄跨过波斯直到赫勒斯滂海峡;在西方,遭受骁勇善战的诺曼人冒险犯难的侵略,获得和平以后也不过片刻工夫,新来的族群又从多瑙河倾巢而入,他们的习性极为暴虐以致遭受相当的损失,但是熟悉战争的技巧以后获得更大的报酬。海洋也和陆地一样充满敌意,边疆受到明火打劫的敌人不断进犯的同时,皇宫也为暗中的叛逆和阴谋活动而困扰不堪。

拉丁人在一个偶发状况下高举着十字架的旗帜,欧洲的力量开始向亚洲涌入,君士坦丁堡几乎被这股奔腾的洪流冲垮,阿历克塞在暴风雨中运用技术和勇气牢牢掌控着这艘帝国之舟。他率领军队采取大胆的行动和熟练的策略,忍受辛劳困苦使作战态势向有利于帝国的方面发展,用百折不回的勇气从败北中重振胜利雄风。军营的纪律已经恢复,领导者的身教和言教创造出新一代的人民和士兵。阿历克塞以容忍的态度和狡诈的手段与拉丁人打交道,用洞察世事的眼光探索一个未知世界的新体制。后面我还要详述这个最高指导方针,在第一次的十字军东征中,能够平衡宗教捍卫者的利益和热情。在长达37年的统治期间,他对于敌手的嫉妒和猜忌,不是加以制服就是给予原谅。公众的法律和私人的秩序都已恢复常态,创造财富和技艺的行业都受到大力的培育。帝国在亚洲和欧洲扩张疆域,科穆宁王朝的权杖被交到他的后裔手中,直到第三代和第四代.然而时代的困境使他的性格呈现出若干缺失,他的事迹难免要受到公平的谴责,有的地方可能过于吹毛求疵。他的女儿对一个临阵脱逃的英雄,经常给予过度的赞誉,难免会引起读者的嘲笑。他面临的处境是实力衰弱,事事都要审慎小心,使人误以为他缺乏作战的勇气。同时他的政治手腕被拉丁人贴上欺骗和伪装的标签。男性血亲和女性姻亲的旁支都在不断增加,兴旺的家族可以使宝座更为光彩夺目,也可确保继承权利的安全无虞。但皇室人员的奢华生活和傲慢态度,不仅触怒了教长也耗尽了岁入,对于悲惨的人民更是最大的侮辱。

忠实的证人安娜说他为了关心公众的生计,自己无法过幸福的日子,健康受到损害。在他那漫长而又严苛的统治之下,君士坦丁堡的容忍到达极限,阿历克塞在逝世之前,已经失去臣民的爱戴和尊敬。教士不会原谅他运用神圣的财物去保卫国家,却也称许他在神学知识方面的渊博,以及对正教信仰的狂热精神,而且他用言辞、著作和刀剑来保卫正统教会。希腊人的迷信使他的品格随之堕落,从而可以看出他的人道思想产生一些矛盾的原则:例如皇帝为贫穷和残疾的人员建立一所医院,也曾下令将一名异端分子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广场活活烧死。甚至就是他在道德和宗教方面的德行,是否真实不虚也让人感到怀疑,何况这些人终生追随着他,深受他信任。在他临死之前最后的时刻,受到妻子艾琳的压迫要改变继承顺序,他抬起头来,为着这个世界的空虚发出虔诚的祈祷。皇后气愤的回答可以当作墓志铭刻在他的墓碑上:“你这一辈子到死都是个伪君子。”

(五)约翰二世卡洛约哈尼斯(1118—1143 A.D.)

艾琳的意愿是要自己所喜爱的女儿安娜公主取代尚存于世的几位儿子之中的长子。安娜通达人情世故,不会拒绝戴上皇冠以及随之而来的重责大任。他们家乡的亲友则要维护男性继承的次序,合法的继承人从父亲的手里取走刻有皇家印记的指环,至于皇帝是昏迷不省人事还是尚有知觉也就在所不计,这样一来帝国就服从于皇宫的新主人约翰二世(公元1118年8月15日)。安娜·科穆宁娜受到野心和报复的刺激,要用阴谋的手段夺取兄弟的性命。她的丈夫出于畏惧或顾忌,使得这个企图无法得逞。她满怀热情地大声疾呼,自然界对于两性的能力发生误植,布里恩尼乌斯怎么会被赋予妇人的个性。阿历克塞的两个儿子约翰和艾萨克,能够维持手足的和谐之情,是他们这个家族遗传的德性。弟弟艾萨克满足于“塞巴斯托克拉特”的头衔,高居于一人之下的地位,不过无法分享皇帝的权柄;约翰则幸运地将长子继承权的要求和功勋结合起来,他有着黝黑的肤色、粗犷的面容和矮小的身材,让人联想到带有讽刺意味的称号卡洛约哈尼斯,本义为“英俊的约翰”,感激的臣民认为他的“心灵”配得上这个美名。

等到安娜的谋逆事件被揭发以后,根据法律的规定她要丧失性命和家财。皇帝的仁慈饶了她一命,但是他查看安娜的宫殿充满华丽的装饰和金银财宝后,就把丰硕的抄家收获赏赐给一些功劳显赫的朋友。阿克苏是约翰最受尊敬的友人,他的家世源于土耳其后裔的奴隶,竟敢婉拒皇帝的礼物,还要为罪犯求情,心胸开阔的君主赞誉宠臣的德行,也效法他的举动,于是一个受到伤害的兄弟所提出的谴责或抱怨之词,成为犯下滔天罪行的公主仅有的惩罚。这种仁至义尽的风范使他在以后的统治期间,从未受到谋逆或叛乱的困扰。约翰为贵族所敬畏,也为人民所爱戴,无须为降低身份去惩治或宽恕出于个人利害的仇敌而感到痛苦。

约翰的统治长达25年,罗马帝国在这段时期内废止了死刑,人道主义的理论家最感快慰之事,莫过于创制施行仁政的法律,但是在一个庞大而充满恶习的社会中,在实行的时候难免要与公共安全发生矛盾和冲突。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保持贞节、俭省的习性和清淡的饮食,贤明的马可对于继承人那种朴实无华的德行也不会漠然视之,这些是出自本性,并不是学校教育所能养成的。约翰认为拜占庭宫廷的富丽堂皇,完全是对人民的压榨,也为理性的眼光所藐视,所以他抱着不屑为之的态度,要尽量减轻这方面的负担。在这样一位君主的统治之下,清白无辜的人无须感到畏惧,身怀一技之长的人的前途充满希望,根本不用设置监察官这种暴虐的职位,对于君士坦丁堡无论是公众还是私人的习俗和风气,凭着他的作为可以逐步进行有目共睹的改革。这种实事求是的性格唯一的瑕疵,也是高贵心灵的脆弱之处,就是喜爱战阵和军事的光荣。“英俊的约翰”经常发起远征的行动,但根据作战的原则有其必要,那就是要把土耳其人驱离赫勒斯滂和博斯普鲁斯海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