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罗马残破和衰败最主要的4个因素(第2/3页)

我们或许还记得阿拉里克和根西里克都曾经表示,不得破坏罗马城的建筑物;而且在狄奥多里克贤明政府的统治下,还能保持实质的强度和美丽的外貌;就是托提拉当时怒气冲天的情绪,也被自己的克制以及朋友和敌人的劝告所化解。谴责的对象可能从无辜的蛮族转移到罗马的正统基督徒,那些魔鬼的雕像、祭坛和殿堂都是他们的眼中钉。在城市完全落入他们的绝对控制之下时,他们可能用极大的决心和热情,努力根除祖先所崇拜的偶像。东部的神庙被摧毁为他们树立了行动的榜样,也为我们提供可信的证据。很可能这部分的罪行或美德要归于罗马新皈依的教徒。不过,他们的厌恶仅限于异教迷信的纪念物,那些用于商业或娱乐的民间建筑,可能被完全保留了下来,没有受到破坏或引起他们的反感。宗教的改变不是靠着民众的暴乱完成的,主要还是皇帝的诏书、元老院的敕令以及时间的酝酿。列名于基督教圣秩制度之中,罗马的主教通常会谨言慎行,很少出现宗教狂热的现象,至于拯救和改变万神庙的庄严结构这种善举,没有人可以用理直气壮的态度加以指责。

(三)建材的使用与滥用

任何可以满足人类需求和乐趣的物品,所具备的价值都是由它的内容和形式、材料和制作共同构成的,至于它的价格则取决于需要和使用的人数、市场的规模和大小,最终则要看外销的难易,这与商品的性质、所处的位置和世界暂时的贸易情况有关。罗马的蛮族征服者在极短时间内篡夺几代人的成果和财富,但是,除了立即可以消耗的奢侈品,对于那些无法装上哥特人的大车或汪达尔人的船只向外搬运的东西,也只能毫无兴趣地看看而已 。[448]金和银是他们满足贪念的第一目标,因为在每个国家甚至最小的范围之内,代表着对人类的劳力和财富最有力的持有。用这些贵金属制成的花瓶和雕像,可以引起部分蛮族酋长的虚荣心,但是数量更为庞大的群众却不理会它的外形,只看重它的材料,而那些金银锭熔化以后,很容易被分割压制成为帝国流通的钱币。行动不够积极或运道欠佳的匪徒只能抢到一些价值更低的铜器、铅块、铁器或铜币,所有逃过哥特人和汪达尔人抢夺的东西都被希腊的暴君洗劫一空。

君士坦斯皇帝在那次搜刮财物的巡视中,竟然揭走了万神殿屋顶全部的铜瓦。罗马的建筑物可能被当作包罗万象的巨大矿藏,第一次萃取材料的工作已经做过,金属经过提炼后,增加纯度重新铸造,大理石经过切割加以打磨光亮,等到国外和国内的掠夺得到满足之后,要是能够找到买主,这座城市的残余财物仍旧可以卖个好价钱。古代纪念物的贵重装饰全被剥光,要是获得利润的希望超过劳力和外销的花费,罗马人自己就会动手去拆除拱门和城墙。如果查理曼大帝当年将西部帝国的宝座安置在意大利,凭着他的才智会去重建恺撒的各项工程,而不是尽力去摧毁破坏。但是,法兰西国王受到政策的限制只能立国在日耳曼的森林,他的胃口要从大肆蹂躏和任性摧残之中获得满足,亚琛新建的宫殿全用拉文纳和罗马的大理石美化得花团锦簇。查理曼大帝逝世以后过了500年,西西里的罗伯特国王是当代智慧最过人、行事最开明的统治者,台伯河和海上的运输极其便利,他从罗马同样获得大量的材料。彼特拉克发出气愤的哀叹:世界古老的首都要挖出心肝去装饰那不勒斯怠惰的奢华。然而在黑暗时代这种掠夺和收买的例子倒是少见,只有罗马人在不值得羡慕的状况下,把古代残余的结构任由私人或公家使用。如果这些建筑物还是保持目前的形态留在原地,对于城市和居民来说并非完全一无是处。

罗马的城墙仍旧标明古老的城区范围,但是整个城市已从7座山丘往下迁移到战神广场一带,有些最贵重的纪念物能逃过时间的摧残,被留在荒郊野地远离人类居住区之外。元老院议员的府邸已经没落,贫穷的继承人凭着习俗和财富无法负担豪门的生活;浴场[449]和柱廊的用途已被遗忘;在6世纪时,剧院、圆形竞技场和赛车场的表演和比赛就已经中断;有些庙宇经过奉献,用于盛行一时的礼拜仪式,但是基督徒的教堂宁可仿效十字架的神圣形状。修道院迎合当时的风气或出于理性的要求,按照一种奇特的模式分配个人的斗室和公用的厅堂。在教会的统治之下,虔诚信仰的建筑不知增加了多少倍的数量,城市里拥塞着40座男修道院、20座女修道院、60个修士和教士的分会和社团,因而对于10世纪人口衰减的状况,不仅没有起到缓和的作用,反而加剧了。但是如果古代建筑的形式被一个不知它的用途、更无法感受其美的民族忽略,那么丰富的建材可以被随意使用到需要的地方或迷信的行为中去。爱奥尼柱式和科林斯柱式最优美的石柱,帕洛斯和努米底亚最贵重的大理石,都沦为修道院或马厩的支撑。

土耳其人在希腊和亚洲的城市每天不断造成的破坏,可能算是一个悲惨的例证;而在对罗马纪念物逐步进行破坏的过程中,仅有西斯笃五世可能获得原谅,他将七角大楼的石料用于圣彼得大教堂如此光荣的建筑。一块残碑、一处废墟,不论多么残破或亵渎,仍旧让人看到以后产生欣慰和感叹之情,但是大部分的大理石在拖离原有位置丧失相称的比例以后,也就不再具备应有的性质,只有拿来烧成石灰当作黏合和填塞的材料。自从波吉乌斯抵达罗马以后,协合宫神庙和很多主要的建筑物都在他的眼前消失。当时有种很讽刺的说法,能够真诚表达心中的忧虑:要是长此以往,所有古代的纪念物都会毁灭殆尽,唯有数量的稀少才能阻止罗马人的需索和蹂躏。彼特拉克在想象之中认为还存在着数量庞大的民众,这点让我难以相信,甚至就是在14世纪,居民也已经减少到3.3万人这个戋戋之数。从那个时期到利奥十世在位,如果总数真达到8.5万人,那么市民人数的增加对这座古城而言完全是有害无益。

(四)罗马人内部派系的斗争和倾轧

我把造成破坏威力最大和作用最强的因素留到最后来说,那就是罗马人之间内部的斗争和倾轧。在希腊和法兰西的皇帝统治之下,偶然发生的反叛行为扰乱了城市的安宁,当然这种状况也并非少见。自从法兰西皇帝国势衰微以后,大约是在10世纪初叶,我们注意到私斗开始猖獗;人民违背法律的约束和福音书的教义,却可以不受任何惩处;无视外国君王的权威和出现在眼前的基督代理人。在长达500年的黑暗时代,罗马始终处于贵族和人民、奎尔夫派和吉贝林派、科隆纳家族和乌尔西尼家族的血腥斗争之中,受尽煎熬和痛苦。即使很多事件为历史书籍所漏记,或是不值得历史学家注意,我也已经在前面两章中详细说明了社会动乱的原因和产生的结果。在这样一个所有纷争都要靠武力解决的时代,谁也不会将生命和财产托付给无能为力的法律,有钱有势的市民就会武装起来,抵御国内的敌人,保护自己的安全,或是向对方发起进犯的行动。意大利所有能够自主的共和国,除了威尼斯以外,全都处于同样的危机和图谋之中,贵族窃取特权可以加强住所的防卫力量,建造坚强的塔楼[450]能够抗拒突然的攻击。城市到处盖满带着敌意的建筑物,就拿卢卡为例,城里有300座塔楼,虽然法令限制高度不得超过80英尺,但还是可以变通,也适用于一些更富有、人口更多的城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