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晚来谁复鸣鞭梢(下)(第2/2页)

前几日他刚刚收到苏辙对《春秋》的几篇注解。本想着拿出来跟黄裳一起评析。在《易》和《春秋》两经上,黄裳有着很高的造诣。而且韩冈手上还有苏轼对《春秋》的注释,正好可以将苏家兄弟二人的观点一起研读。但现在看黄裳的模样,还是等过两日再说。

不过韩冈对苏轼经学观点印象更深的,是他对《中庸》一书的大加批驳。而黄裳对三苏父子的成见也来自于此。苏轼说《中庸》其书鄙滞而不通,汗漫不可考。又说《中庸》的作者子思求圣人之道而不可得,所以“务为不可知之文”,也就说子思不懂装懂,然后故作高深,欺骗后世。而后人被其唬住,“相欺以为高,相习以为深”。

这与张门、程门乃至新学三家的观点完全对立。但韩冈则有两三分赞同。他一向主张大道至简,反对往玄虚里说话。把中庸当成行事准则就够了,若是钻着字眼,沉湎于经传,跟皓首穷经的汉儒也没两样了。要明体达用,关键是实践在世间的“用”啊!他要实践自然科学,当真要在儒门经典上花费太多功夫,可就走偏了。

“苏氏父子,其谬甚明,倒也不用担心乱我正道。”韩冈慢条斯理地说道,“可虑者,一干似是而非之言,似是而非之论。似是有理,使人难辨真伪。实则错谬,致人远离正道。”

折可适屏声静气,虽然有些不明白,但韩冈平淡的语调中,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子曰:乡愿,德之贼也。乡愿何以为贼,‘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曰‘德之贼’也。’‘恶莠,恐其乱苗也;恶佞,恐其乱义也;恶利口,恐其乱信也;恶郑声,恐其乱乐也;恶紫,恐其乱朱也;恶乡愿,恐其乱德也。’”韩冈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这些归纳起来,也就四个字,似是而非。人如此,道亦如此。乱大道者,也就在这似是而非上……”

黄裳坐直了身子,抿着嘴,眼神坚定。

韩冈一番话虽未有明指,但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总结起来,就是正邪不两立。对于其他学派,要硬顶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