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见说崇山放四凶(十二)(第2/3页)

“只可惜这等秘技是传子不传女,所以小韩相公都没能学到,否则一飞锤砸碎那奸相的狗头岂不省事?还要冲过去打。”

“而且你们可知道那飞将军的箭术传给了何人?……没错,就是新近平了西域的王团练!王团练那靶上插花可比绣花快上千百倍,眨眨眼的工夫就用箭在靶子上钉出了一朵花来了。所以他们才会在一起出来辅佐小韩相公,这就是缘定千秋,传遗百代。”

这又是讲古的,水平远超周围。王厚听得兴起,肚子也不饿了,却是笑疼了。捂着肚子,趴在桌上,他倒是想看看韩冈听到这些传言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

“一声喝退数万班直?”

听到家中妻妾的转述,韩冈好悬没大笑出声。

现在那些谣言散布者,都是在过过嘴皮子上的瘾,扯淡的时候也没必要保证真实性。但离谱得也未免太过分了一点。

要真是有数万班直,不要他们造反,三司的吕嘉问就要先造反了。

天下有官品的文武官加一起才多少?四万多点,五万少点。

宫中班直禁卫的俸禄,可不比入流的文武官差到哪里。若是这样高薪资高福利高待遇的班直有个三五万,朝臣就要去喝西北风。

还有那李信、王舜臣缘出一系,更是让韩冈笑得没了形象。终于是知道天波杨府的媳妇是怎么一个个披挂上阵的了。

不过外面一说起殿上事,都少不了那支涂金铁骨朵参与。不论哪个段子,都会绘声绘色说一通金骨朵怎么敲碎了奸相脑壳。

要是能拿回来就好了。韩冈想着。

如果韩冈能拿回骨朵,再在上面签个名,再写上“元祐元年二月丁丑,格毙蔡逆于大庆殿上”,包管日后价值连城,若能让太后也顺手签个字,变成了御赐之物,那就更有历史意义了。

到了韩冈这样的地位,这样的身家,寻常的古物珍玩都不会放在眼里。而韩冈本人,尽管连珍惜的古董珍器也不放在心上,但想到能给后人留一个传奇般的国宝,也免不了会暗快于心。

只可惜铁骨朵是宫中御龙骨朵子直的武器,不是可以拿出宫的纪念品,韩冈也没好意思收在自己的身上带出宫去。不过真要说起来,就是光明正大拿在手中,韩冈照样能够大摇大摆地出城,没人敢拦着他。

终究还是脸皮薄,没能把事情做出来,让“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的铁骨朵遗失在宫中。韩冈对此是深表遗憾。

笑话传遍了城中,但朝堂上则是正经八百地开始讨论如何封赏有功群臣。

尽管还没有最终结果,不过韩冈已经确定要晋封国公,并不是曾经坚辞不就的莱国公,而是齐国公。跳过小国、中国,直接晋封大国国公。不为宰相,便为国公,而且是大国国公,这在过去几乎找不到先例。

而王安石则是要在楚国公之外,再加一个国公头衔,是为两国国公。要不是大宋开国以来,臣子没有生封郡王的旧例,王安石应该能够更近一步的。

而后章惇,苏颂,张璪等人都有封赐。这些将会在几天内讨论出最后的结果,然后公诸于众。

看起来已经是收拾后事,可朝堂中人人皆知这只是暴风雨袭来前的平静——只因为韩冈有关如何选择宰辅人选的提议。

王安石和两府宰执都对韩冈的提议没有异议。一下子将拟定宰执人选的权力交给下面的大臣,韩冈的提议,不论哪位宰辅反对,都会成为天下所有侍制以上的官员们憎恨的目标。

所以朝堂上乱成了一锅粥。韩冈在家里却坐得稳如泰山。

不论外面掀起多大的风浪,韩冈也没有改变他的态度。依然四平八稳,仿佛什么都跟他没有关系。

冬季快要过去了,春天已经离之不远。

晴日的午后,没有实职在身的韩冈过得悠闲自在。在后花园假山上的小亭中,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仔细检查着儿女们的功课。

韩钟、韩钲,在韩冈面前毕恭毕敬,静静地等着韩冈对他们功课的评价。而金娘则在不远处,拿着千里镜一样的筒状东西,眼睛贴着其中一头,往里面看进去。

“大姐儿,别玩万花筒了,该学刺绣了!”周南难得板起脸,教训着女儿不要再玩了。

金娘仿佛没听见,依然拿着。

“多玩一玩也没什么,小孩子,玩心重。”

听到韩冈这么说,金娘反而不再玩了。嘟着嘴,放下了万花筒。

韩冈笑着让女儿出去学习女红,随手拿起了万花筒。

这是家里才送来的玩具,韩冈之前都没注意。

里面呈三角形放了三块长条形的玻璃银镜,银镜内侧是一些彩色的碎琉璃和云母片。对着阳光的时候,能看到五彩斑斓的图案。

彩色玻璃还没有确定的配方,但大一点的玻璃工坊都在加以研发,在烧熔的原料中掺入各种矿石粉,试图造出彩色的玻璃来。

万花筒的外观很精致,但更有吸引力的地方,是不断变化永远不会重复的图案。虽然里面的彩色碎片只有十余片,但只要手腕轻轻转动镜筒,就能看到五彩斑斓,繁复又对称的图案。

“官人!”刚刚送走了女儿去学刺绣,周南回头就看见韩冈拿起了万花筒在玩。顿时心中就堵了一口气,“你这让家里的孩子看到了会怎么想!”

韩冈随手就放下了,不过仅仅是看了几眼,就已经看到了足够多的东西,这让他对关西制造业的进步十分满意。

虽说万花筒是小孩子的玩具,不过能用玻璃银镜造出这样的玩具,也证明了雍秦地区手工业的水平。什么时候能够造出人工的动力源,那基本上就是工业革命的开始。

“官人还是多想想,方才不是有人回来报称李中丞又去何处走亲访友了。就知道丢下个烂摊子让人收拾,也不想想该怎么做。”周南没好气地说着。

云娘笑道:“现在这样也好啊,等三哥哥做了相公就没那么悠闲了。”

“做相公?那可就难了,得慢慢等。”韩冈摊摊手,“为夫现在连两府都难入。如果今天廷上推举的话,为夫多半会输,做不了头名,甚至可能成不了候选人。”

“……那官人为什么还要献策?”严素心不明白了,“就是直接推辞,太后也不会多生气的。”

“是官人还是不想进两府?”周南问道。

陪伴韩冈多年,周南素知丈夫对清凉伞并不是很放在心上。真正关心的还是气学。推辞东西两府执政的位置,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可一遇上道统之争,却分毫不让,皇帝也好,宰相也好,都拿他没辙。

若说丈夫这一次为了气学的未来,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宰执之位,周南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