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完美的背刺

摆设精致的屋内,屏风前灯火微微摇曳,映着两道人影对坐。

“母亲此事宓儿不能答应你。”

“为何?”

“显奕,已是我夫婿,为人妻的怎能去害自己丈夫。”

“宓儿,你不懂,母亲这是为了甄家。冀州一旦沦为角逐的战场,袁冀州赢了,咱们没有什么损失,可一旦袁冀州输了,就要想清楚后路。”

“所以……母亲在两边下注,宓儿嫁给袁家也只是为了甄家,对吧?”

“我……是的……为娘这辈子只能为了甄家而活,你是甄家的女子,该是要认命的。”

“……我夫君会死吗?”

“不会,你义父只是要藏起你和袁熙,他也只需要甄家做这件事,其余的事不用参与。”

“他是马贼出身,母亲竟然也相信他的话?”

“但是他从无到有,已经证明了一切。”

“……”

交谈声停了下来,不久,门扇吱嘎一声打开,一名少女提着裙摆跨出门槛,走了出来,她身后,妇人追到檐下,低声道:“宓儿,记住了,一切都安排在城外,找机会去踏青……”

背对着妇人的少女陡然停下莲步,胸腔起伏的垂着头,沉默了一阵,随后,迈出脚步径直离开。

张氏望着女儿离开,转身时,屋内那名壮硕的宦官从屏风后出来,正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她。

夕阳落下最后一缕彤红。

……

易水。

“顶住!不退——”

脚步轰鸣如雨落在震抖的大地上,怒潮般的向前推进,呼嗬声中,两边第一排盾阵不断的与对方接触、碰撞、摩擦,一杆杆长矛压在人手中疯狂的朝前方捅刺,滚热的鲜血不时溅在人的脸上、盾牌上。

陷阵营军阵后方,高顺面无表情的骑在马背上,目光却一眨不眨盯着冲撞厮杀的阵型,遇到对面的麴义,他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稍稍提前了一点。

“冀州先登死士能将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尽留在界桥,果然并非徒有虚名。”他不时下达调整的命令,思绪却一刻也未停下来过:“可惜眼下这支陷阵营,虽然是精锐,但非我当初旧部,否则倒是可以放手一搏……不过这次能与先登死士交一次手,往后心里该是有底怎么打了。”

正想着,后方有骑兵靠近过来,回头时,那骑已到近前:“高将军,主将有令,该是可以撤……”说话的时候,远方陡然传来鸣金的声响,黄昏下,高顺和那骑齐齐看向战场对面,皱起了眉头,“……张郃竟让人退兵了……”

更远的徐字大旗下,徐荣促马向前了几步,捏紧了缰绳,眯起眼睛:“竟有这等好事,传令掩杀……”抬起的手臂迟疑了下,命令最终还是没有下达,籍着最后一丝余晖,远方冀州军阵,隐隐有后阵压上来的烟尘。

“算了,张郃有准备,追击掩杀占不到什么便宜,依照旧令,让前军缓缓后撤,不要随意追击,快!别让那些打疯的家伙,乱来!”周围传令兵接到将令四下飞驰出击,较远的,有人直接点燃火箭,射去天空。

而在先登营另一侧,旗帜下的麴义几乎瞪裂眼眶般的回望中军,大声怒吼:“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时候鸣金收兵,西凉军撑不久了,为何要收兵——”

“不知……但是周围阵线正在回撤!”

“无能之辈,如此大势之下,当一鼓作气击溃敌人……主公为何要用这张儁乂主将,误我啊!!传我命令,接着打——”

“麴将军,不能再打,再打下去,我们就成孤军了……”

心腹近卫着急的在说,麴义气急败坏的将马鞭扔到地上,这突如其来的撤军信号气的他呲牙欲裂,根本想不通张郃有何理由在这样关头下达撤军的命令,怎会做出蠢事来,就算天黑点着火把也不是不可继续打。怒骂几句,麴义瞭望整个战场,视线已是变得极差,左右交战的锋线都在各自后撤,若是再打下去,却是会让自己陷入孤军的境地,心知已无法挽回眼看就要到来的胜局,只得领着麾下千余人朝本阵回去。

鸣金收兵的信号还在持续,大概半炷香之后,战场的厮杀声渐渐消弭下来,双方都有意避战的情况下,到底没有发生追袭掩杀的画面。

夜幕降下,军阵回撤涌入各自的营寨休整,呼喊、怒骂的军营里,麴义拖着披风,腰间挎剑,脸色极差,目光里布满了血丝,仿佛凝结出了冰霜,来到大帐前,守卫的士卒想要拦,被他一拳打翻,又是一推,将另外一名士卒推的砸到架起来的火盆上,嘭的一声,燃烧的木柴洒落地上,无数的火星升上天空。

愤怒的身影掀帘大步迈了进去的同时,首位上张郃正与几名副将指着地图吩咐着什么,见到走进来的麴义,口中道:“麴将军先坐,待某说完事再谈。”

麴义走到几人背后,站在中间,瞪着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我现在就要谈,其他人滚出去——”

“麴将军何必那般大的火气……胜败乃是兵家常事……”

“放屁!”麴义上前踏半步,猛的怒吼:“不是这个理!其他人滚出去,别让我动手!!!”

那几员副将皱起眉头,转过头来,目光变得不善。张郃放下地图,站了起来,那几人下意识的朝愤怒大吼的身影围了过去,有人试图想要靠近,正要抬手,就被麴义一拳打在脸上,另一拳揍在腹部,将靠近的人打趴在地上。

麴义死死的捏着拳头,瞪着过来的张郃,咬牙怒声:“张儁乂,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为何要这样关头撤兵,知不知道打成这样的局面,是用多少士兵的命换来的,撤了就毫无价值,你还有何话说!”

里面的动静,让先登营的士卒在帐外吵闹起来。

张郃将地上的副将搀扶起来,声音很轻:“这是军令,说撤就要撤,这就是价值!”

“凭什么?!”对面的声音几乎是吼了出来。

“军队就是要听从命令。”张郃看他一眼,陡然后退一步,猛的拔出腰间佩剑,挥手:“来人,把麴将军拿下——”

帐帘掀起,亲卫闯进来,几名副将也俱都拔刀在手抵着中间的身影,然后有人过去将对方摁住肩膀时,麴义剧烈挣扎,口中大喊:“张儁乂,你敢!临阵拿将,是要造反吗!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麴将军,拿你的是主公……”

略微有些干涩的话语说出口,张郃紧抿着嘴唇,看着对方:“……还请将军不要让郃难做,只需回到邺城,听候主公问话,其余郃定保将军无恙。”

麴义不动弹了,怔在原地看着说话的张郃,帐外,先登营的将士的吵闹还在持续,越来响亮,随后朝这边蔓延过来,陡然一声“啊!”的凄厉惨叫响起的瞬间,打破了一切,帐帘再次掀起来,有人从外面直冲进来,劈下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