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新政功败垂成(第3/4页)

杨崇伊上奏经过,(徐)凌霄一士随笔中记载甚详,内云:“御史杨崇伊之以危词耸后听政也,具折后谒庆亲王奕劻,蕲代奏。奕劻有难色,崇伊曰:此折王爷已见之矣,如日后闹出大乱子来,王爷不能诿为不知也。奕劻乃诺之,至颐和园见后,面奏崇伊有折言事。后犹作暇豫之状曰:闲着也是闲着,拿过来看看吧。既阅而色变,立召见诸大臣。”

杨崇伊字莘伯,江苏常熟人,光绪六年庚辰进士,由庶常授编修。光绪廿一年(1895年)授御史,就任后第一疏即于是年十一月首劾康有为、梁启超在北京所创设的强学会。结果奉旨查禁。光绪廿二年(1896年)又疏参翰林院侍读学士文廷式革逐回籍。文廷式是光绪宠爱的瑾妃和珍妃的老师。照常理而言,杨崇伊发难于先,告变于前,他个人能揣摸慈禧的心理,抓住时机,应该可以从此青云直上。却不料慈禧亲政后他并没有大富大贵。这与袁世凯对比,两人各自有命了。

杨不仅没有飞黄腾达,反而潦倒不堪,光绪卅四年(1908年)八月,以浙江后补道丁忧回籍守制,寄寓扬州,竟持枪纠众抢夺妓女,被江苏布政使瑞澂参劾,驱逐回常熟原籍,交地方言严加管束。

八月初六日的早上,慈禧乘銮舆直入光绪寝宫,把所有文件都拿走。光绪惊惶失措,战战兢兢地跪在太后面前,太后指着光绪恨恨地说:“我抚养你廿余年,你今天竟听信小人之言要谋害我,你还有良心吗?”光绪脸无人色,嗫嚅地说:“儿子怎敢!”慈禧说:“呸!痴儿,今日没有了我,明天还会有你吗!”

就在这一天,慈禧传旨重行临朝训政,理由是皇帝有病,需要休养。至于光绪皇帝,则被安置在三面环水的瀛台中“养病”。

慈禧重掌政权后,立即命步军统领崇礼率兵前往宣武门外的南海会馆捉拿康有为。康已于初五早上离开北京,崇礼只捕到康广仁和康的弟子程式毅、钱维骥。又去查抄了张荫桓寓所,把张也捕去。在搜捕康有为时,梁启超正在谭嗣同的寓所,听到了政变的消息,两人相对黯然。谭这时很镇静,慨然对梁说:“在这以前我们一心想救皇上,可是到现在则连救康先生也没有办法了,我现在只好等死,你赶紧到日本公使馆找伊藤博文,请他通知日本上海领事,设法援救康先生。”梁到日使馆后,外面情形更恶化,他便请日使馆给予政治庇护。谭在家中一直没有事,初七还跑到日使馆去看梁。梁和几个日本友人劝谭逃到日本去,谭说;“变法是大事业,应该流血的,中国人还没有为变法流过血,我愿以死来答报圣主。”谭在初十被捕,他在监中题了一首绝命诗在墙壁上:“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御史杨深秀在政变后竟上疏责问皇帝被废的原因,并反对慈禧训政,于是他便被捕了。初九早上杨锐在床上被捕。林旭是在军机处被扣。刘光第、徐致靖则是自己投案。

八月十三日下午二时,慈禧传旨:“谕军机大臣等:康广仁、杨深秀、杨锐、林旭、谭嗣同、刘光第等大逆不道,着即处斩。”下午四时,康等被押赴宣武门外菜市口行刑。康广仁首先受刑。谭嗣同就刑之前,对监斩官刚毅说:“过来,我有话讲。”刚毅红着脸走开。林旭厉声问:“我们未经审讯,究竟犯了什么罪?”这六个人是维新变法后,戊戌政变的牺牲者,后人便管他们叫“六君子”。张荫桓被遣戍新疆。徐致靖则被判永远监禁。其他株连坐罪的尚有李端棻、翁同棻、黄遵宪、张元济、宋伯鲁、陈宝箴、陈三立等20余人,或被发配,或革职永不叙用,或被囚禁,或交地方官严加管束。

六君子的简历如下:

康广仁:是康有为胞弟,习西医,因照料兄病赴京,维新后留京佐理康有为的文书。

杨深秀:山西人,曾任山东御史,力赞新政,曾劾守旧派许应。

杨锐:四川人,曾任内阁侍读,为张之洞得意门生,曾赞助强学书局,后加入康所成立的保国会。

林旭:福建人,曾任内阁中书,为荣禄幕客,是康的弟子。

谭嗣同:湖南人,江苏候补知府,才气纵横,学识渊博,曾在湖南倡行新政,极有成效。是康的私淑弟子。

刘光弟:四川人,刑部主事,曾参加保国会。

康有为挽六君子联云:

殷干酷刑,宋岳枉辱,臣本无恨,君亦何尤?魂魄果有灵,当效正学先生,启口问成王安在?

汉室党锢,晋代清谈,振古如斯,于今为烈。邦家况多难,恰如子胥相国,悬睛看越寇飞来。

慈禧重新训政后,立即把新政全部推翻,已裁汰的衙门和冗员一体恢复,八股文仍然交运,武科照旧考箭刀弓石。维新变法唯一留到后世的政绩,只有一个京师大学堂,便是北京大学的前身。

维新运动失败的因素很多,西太后不支持是最大的原因。事实上,西太后是代表守旧派,而守旧派则不只是几个人,相反的守旧派力量很大,不只在朝中,在野的很多读书人也是顽固地反对变法。中国读书人都是标榜奉行先王之法,所以倡行变法就是大逆不道,而变法的人也总是托古改制。

康有为提倡变法时,卫道者便群起而攻,如湖南的叶德辉给皮鹿门信中就说:“宁可以魏忠贤配享孔庭,使奸人知特遁之足贵,断不可以康有为扰乱时政,使四境闻鸡犬之不安;其言即有可采,其人必不可用。”又对人形容康有为:“其貌则孔,其心则夷。”

直接激起官场中整个反对的,是因为新政如果进行,就要打破了许多人的饭碗。在裁詹事府、通政司、光禄寺、鸿胪寺、太仆寺、大理寺等六个闲衙门的上谕颁布后,北京城内的官吏群情大哗。接着又要裁撤湖北、广东、云南三个巡抚,一个东河总督和许多不办运务的粮道,无盐场的盐道衙门。上谕中还说:“其余京外应裁文武各缺,命大学士、六部、各省将军、督抚,分别详议以闻。”于是“群情大骇,谓帝大背祖宗制度,皆赴宁寿宫请太后保全,收回成命。”

还有“废八股试帖楷法试法”表面上虽然没有妨害任何人,实际上也影响极大,因为当时整个教育内容便是为了考八股,无数的读书人日以继夜应付考试以求功名富贵,忽然晴天霹雳,废止了八股,读书人们的心血光阴都付诸流水,前功尽弃。年轻的人从头做起还来得及,年老的人岂不功名富贵无望了,他们对新政自然是痛心疾首。

梁启超分析这些现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