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康有为逃脱(第2/3页)

另函致容纯甫者望代妥密交,各情并告知,此函亦并示之。再若运骨而归,寄港船票不用写明是何人收,但求将该票夹入西字信,一面直寄港,到港时何东自然与弟料理妥当也。又后。另有一函寄慰杨孝廉米裳,望托人妥确交出,此人是杨深秀御史之子,其父无辜被戮,殊可哀痛,故寄此信慰之,并托先生收骨也。又启。

同时被戮之杨侍御深秀,谭京卿嗣同,皆弟至交,并义士也,其林京卿旭是弟门生,杨京卿锐、刘京卿光第皆志义之士,并遭此难,未知有人敢收其骨否?先生若能推爱并施大仁,收其遗骸,加以殡殓,待其家人领去,不胜感祷。弟子启。”

康有为以为李提摩太尚在北京,所以拜托李收殓六君子的遗骸,可是李事实上已经去上海,所以这封信没有送到李的手中。从这封信上看到,康有为在香港是受到何东爵士的掩护,当时何东不过是渣甸洋行的买办,对中国变法颇多赞助。

康致李第二函——

“李提摩太先生足下:日前着门人汤觉顿到沪,承推爱录用,感甚。近闻贵国大集兵于威海,并议联约德、日、美各国伏义执言,将以救我敝国皇上复辟。仆亲奉密诏,奔走求救,前在香港,曾面晤提督白丽辉君曰:必以救我皇上为主,指颈矢誓,慷慨仗义。今诚得贵国一举而我皇上之位可复,正敝国之新政即可行矣。夫慈禧之篡废,并欲为帝也。但为群小所牵迫为之耳。其始则太监李莲英曾被皇上廷杖,故恐皇上杀之,乃日造谤言于慈禧前,谓皇上将废之,积毁销金,慈禧信之。荣禄素媚李莲英,又藐视皇上,其出督直隶省,有历陈地方办事情形折上慈禧,无折上皇上。皇上知之,严旨申饬,荣禄畏皇上英明,乃迫慈禧以废立之事。且皇上欲行新政,而荒谬之老臣皆当罢黜,故环求于慈禧以废立也。然则慈禧之废立,但为群小所牵率以保全性命耳。若有大国剀切解谕与之立约归政,请皇上待以不死,厚与数百万之供给,亦非不归政也。

仆将诣贵国求救,道过日本,其国民思救我国,情意踊跃,故暂勾留,拟十一月乃动身。足下若暇能来此同游贵国,俾识贵国通才,不胜企望,若度贵国月间即能定救敝国之事,亦恳速函通知,俾仆缓行,至要!

再者门生知县龙泽厚志行高洁,学问通博,闻京师有议捕之,奔走避地,流难无归,若报馆能多用人,请为录用,俾得枝栖,幸甚。敬谒兴居。名另具。十月初八日”

康此函亦有一跋云:“谨按此书为侠士梁铁君代书。梁君名尔煦,顺德人,讲王学。戊戌从亡后累年,丙午七年以行刺那拉后,为袁世凯所杀,烈哉。附书于此,癸亥正月康有为。”

梁启超致李函——

“李提摩太先生阁下:自初六日北京一叙以后,敝邦变故日甚一日,皇上幽囚,志士惨戮,痛不忍言。教师康先生得贵国之保护,幸脱虎口,闻系都中有人致电于上海贵领事,想出于足下之手,大邦仗义之盛心,与足下待友之忠悃,令人感谢无已。弟自别后,为日本政府所保护,安抵东京,近已与康先生相见矣。每念地球各国变法之始,无不流血满地,今弟等虽遭此变,而心愈奋锐也。惟东方之局日亟,若贵邦与美日两国不早为计,他日俄人羽翼既成,无复可望耳,望足下与贵邦诸君子急留意也。康先生在北京时曾承足下代属觅一翻译之人,今有教友汤君觉顿亦康先生之弟子,学问优良,才识博雅,今特令其来沪,以供驱策。谨以信为之先容,伏乞延见,即叩以所学,定知吾言之不谬也。专此奉布,不多及。此请大安。弟梁启超拜。十月一日。”

李提摩太不仅支持维新运动,而且对康党帮助甚力,且为患难知己,实属难得。从康有为寄到上海给李的函中,可见康党寄望于李提摩太打通英国政府,用兵力支持光绪复辟。这种作法实足以激起守旧派和中国士大夫阶级的反感,同时也促成守旧派倾向反动而造成义和民事件的爆发。

李提摩太是救援康有为的主力,这可以从李的助手程济的追忆文中看出。程文是跋康梁给李函之后,文云:

光绪丁戊之间,余佐英人李提摩太君办上海广学会。广学会者,广译泰西史及科学诸书以启牖吾国民智者也。戊戌四月下旬,清德宗景皇帝痛甲午之耻,发愤图强,锐行新政,是时所发诸谕旨,皆出自南海康先生手。康先生以工部主事一微官而得君如此其专,古人中不多睹也。时景帝欲特开懋勤殿,拜李君为顾问大臣。七月廿四日(注:即戊戌年)李君与余航海北行,月杪至京,寓英公使署,适英使避署外出,翌晨乃迳至米市施医院。八月三日午后康先生来言:新政施行甚难,吾顷奉谕旨办上海官报,明日将南下矣。吾欲乞友邦进忠告,而贵邦公使又不在京,至可惜也。李曰:竟不能调和西宫耶?康曰:上行新政,盈廷衰谬诸臣恐被黜,哭诉慈禧,慈禧信之,致横生阻力,夫复调和之可言。

六日午后梁启超偕徐君化镜来,两人抱颈而哭。李曰:哭胡为者?立速谋补救之策。余曰:究竟现在情形若何?梁曰:垂帘之诏已颁,有廷寄与沿江海督抚,务获康先生而甘心焉!谭复生等亦已不入内,无所谓新政矣。仓皇间拭泪而别。忽容纯甫闳来函言政府缇骑四出,梁氏甚危,能为之地否?李曰:梁固知趋避者,毋烦余为划策也。作答书竟负手倚门立,有顷,以淡巴菰一枝贻余,而自吸其一,与余对面坐于短榻上,谓余曰:西人之觇国者,皆言贵邦政治已入正轨,循序以进,不难富且强,不图有此挫折。余曰:全国风气不开,诸顽阉党群附慈禧,欲革新政治,岂易之者,虽然康先生恐不免矣。李曰:在海舶中当无恙,到上海则甚危险矣。余曰:上海贵邦总领事白理南君非吾广学会会长乎?李曰:然,但能否尽力不可知也耳。余曰:万国皆保护政治犯,先生盍发一电以救之。李不语,久又曰:电可发,恐无补耳。且不知所附何船。若在华法界登陆,则败矣。余曰:亦惟尽心焉而已。李颔首者再,凡数易稿,乃授余曰:知此事者惟吾两人,宜深秘之。余虽无惮于贵邦政府,惟在贵邦多交际,则亦不得不尔。余且诺且携稿出外,发电而回。

英领事白君得电请示于伦敦政府英首相沙士勃雷,候复电允许,乃派工部局员濮兰德乘兵舰至吴淞,得康先生于重庆轮船,乘风破浪直抵港,是为康先生出险之始。此外诸事则人多知之,毋俟余之赘述。兹所黏存手札十余纸,乃康在港时与李君书也。李在沪与余晨夕聚处,书札悉以付余,余故得而保存之。此外康先生致余者尚有一函,并赠余诗一首,家人以时禁方严,窃取而焚之,所存者仅此。……册末一札为梁启超手迹,启超久叛其师,无足论者,自戊戌以来,于清室则时或保皇,时或革命;于袁氏则时或诋毁,时或服从。今且公然谓吾国人才以战国时为最盛,此孟子所谓率兽食人,人将相食之时也。又谓自汉武帝尊孔后数千年来,学无进步,人才日衰,今宜无限制输入外国学说,则欲率国人尽弃其学而学外人矣。此系欢迎英人罗素之辞,见于南北报纸者,反觏此札,具言师弟之间沆瀣几若一气,并有虽遭此变而心愈奋锐之语。吾欲知其奋锐之所底止,故附此札于康书之后,以观其究竟焉。后戊戌廿六年,癸亥七月将检付装池,因志其缘起如此。阳湖程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