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赵秉钧张冠李戴(第2/2页)

俄使说完,梁如浩总长致答,梁说:

“本人听到贵使的话深感震惊和遗憾。外蒙古为中国的一部分,绝对的没有和外国订立条约的权力。中俄邦交素来融洽,俄国此次私自和外蒙订约,在中国看来,实在不是友好举动。中国政府希望世界各国在中华民国甫告成立的幼儿时代,各种交涉格外和平,不应该乘中国多事之秋表现攘夺和乘人于危的举动。外蒙古是中国的一部分,外蒙古有任何打算,都是中国内政问题,中国政府自会处理,第三国出而干预就不是友好行动。据我们所得情报,这次外蒙古闹独立,实在是有人怂恿和阴谋促成,贵国在这时候,应该避免嫌疑,免为中国人民的敌人。贵使云及俄国已和库伦签订条约,实在是非常不适当的举动,有违国际道德。本部昨日已以正式照会声明,现在我再告诉阁下,外蒙古是中国领土,其傀儡政权和任何外国签定的任何条约,中国都不会承认。至于贵使今天所送来的俄库条约,我们需要研究后才能表示中国政府的态度。”

俄使答说:“贵总长所言各点,本使当会电告本国政府。”

俄使把《俄库条约》全部俄文稿交付梁总长后,即行辞出。外交部在第二天始全部译成中文,中国政府才算获悉俄库所签条约的全文,可是这时在北京由日本人所办的《顺天时报》已经喊卖号外发表全文了。由于俄使先一天已将此条约文分别通知各国驻北京公使,《顺天时报》当然是在日本公使馆内得到的。当时中国政府外交活动的迟缓,由此可见,实在言之痛心。

俄人利用中国革命,在外蒙古进行阴谋,是得到日本和英国相互同意的,英人欲吞吃西藏,日本则打算吞吃北满,所以俄蒙勾结,列强坐视。清宣统末年,应付革命尚来不及,民国成立,政府尚未组织巩固,俄国此举完全是乘人于危。所以在俄人振振有辞说是多次要求和中国谈判蒙古问题,中国没有理会,其实不是中国不理,实在是来不及理,也不知该如何应付。

俄国要求和中国谈蒙古问题,有三个原则:一是中国不得在蒙古用兵;二是中国不得把蒙古改为行省;三是中国不得向蒙古移民。如果中国同意这三个原则,俄国愿负责督促蒙古取消独立。这样的谈判基础,中国自然无法同意,因此中国政府只好装聋作哑,不予理会了。

库伦问题发生后,总统府开会,国务院开会,总统府国务院开联席会,总统府开高等军官高等顾问会,袁世凯和梁士诒单独计议,讨论来讨论去,不外战争与和平两条路,可是最后的结论是,既不能战又不能和!

京中和战不决,也无具体意见答复俄方,而库伦消息陆续传来。据说库伦已组成政府,元首是哲布尊丹巴活佛,内阁总理是松彦光汗,他并兼任财政部尚书,内务部尚书是雀伦琦迷,外务部尚书是杭达,工部尚书是图什公,陆军部尚书是达赖贝子,刑部尚书是那木萨斯。又传说俄人自和哲布尊丹巴订立协约后,陆续派驻内外蒙古之军队有加无已,张家口至恰克图之间2400里电线,俄库双方已占有四分之三,中国政府对该区情况完全不明。

梁如浩当俄使正式通知俄库已签条约的第三天,未经请假径赴天津。正当外交情势万分紧迫之际,外交总长表现如此,各方为之大哗,议院攻击尤烈。梁在天津因之不敢回北京,函请辞职。北京当局亦觉梁不能胜任外交总长,于是袁世凯邀请陆徵祥重作冯妇,返任外交总长,陆亦欣然接受,毫不推卸。当陆徵祥继任外交总长的一案提交参议院时,竟以全票通过。这时的陆徵祥,大有“公不出山如苍生何”之慨,参议院已完全忘了三个月前否决陆阁阁员给陆难堪的一幕了。

陆徵祥复任外交总长后,即电告俄外交部,通告再任外交总长,并希望彼此在睦邻敦谊互相尊重的基础下,开始商谈两国有关问题。俄国外交部立即复电,表示两国友谊素睦,最近虽有蒙古问题发生,但其事甚小,不难在友好空气中谈判解决。陆徵祥乃亲赴俄使馆,要求开始谈判,同时电告俄外交部,表示既然俄政府愿意在友好空气中恢复谈判,则希望俄方先将《俄库条约》取消。俄方对此则没有答复。

陆徵祥以曾任国务总理的身份,当外交情势紧迫而毅然降格出任外交总长,在一般人心目中,顿然成为一个可尊敬可称赞的政治人物,在北京的中外记者亦纷纷函请陆要求约晤,一谈外交形势。陆完全是西化的作风,他复给各报记者这样一封信:

“……祥以孱躯,重膺繁剧,日与外交团会晤及赴国务会议等处,几无片晷之暇得以从容谈话。兹内人拟于星期日五点钟在寓接见宾客,倘承惠顾,即请驾临,是所企盼。此颂台祺。陆徵祥启。”

这样一封约会信,在50多年前北京那个半新半旧的社会中,实在是很特殊的。原来陆徵祥的夫人是法国人,且为出名的“外交界之花”。约会的一天,陆夫人在客厅正中一张楠木雕花椅上坐着,陆总长把客人介绍给她,她用纯粹的巴黎话与来宾寒暄。然后记者们围了陆徵祥大谈外交情势。陆表示到任后已和俄使晤谈四次,正谈双方撤兵事,其他谈判无进展。法国公使康悌系以私人身份出面调停,至于国际情势因巴尔干风云紧急,故大家注意力集中欧洲,对中俄纠纷乃不甚注意。

陆徵祥所谓已和俄使谈判四次,据新闻记者从侧面探悉四次谈判情形为:第一次乃系陆徵祥要求俄国取消俄蒙条约,而俄使则要求中国承认俄蒙条约;第二次是俄使谓俄于蒙古已得有实权,并无中国承认之必要,不过俄方尊崇睦谊所以才和中国谈商;第三次是陆徵祥表示中俄谈判须以不损害中国之领土权及主权为范围,俄使则谓中国承认蒙古之自治权,俄国愿承认中国之领土权;第四次是俄使据科布多领事来电谓中国进兵科城,于是双方乃决定谈判如何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