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五、梁士诒短命阁揆(第4/4页)

梁士诒究竟有没有面允日使直接谈判和允借日款,现在来追述,真是历史上的一大谜底,如果根本没有这件事,则梁士诒蒙不白之冤,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了。以梁士诒的足智多谋,经验丰富,竟然变成政治牺牲品,可见政治这玩意太可怕了,一个人在大“势”上居于不利地位,任令你有多大本领也逃不过此劫的。

当时的政潮根本原因好像在于梁有没有面允日使和训令三位出席华盛顿会的中国代表,这本来很容易彻查。问题是这并不是政潮的根本原因,只不过是大家拿它来做文章而已。

吴佩孚抓住这个问题倒阁,形势上居于极有利地位,梁则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梁的后台张作霖虽然为梁辩护,可是有气无力,不如吴方面的声雄势大。张在此期间曾拍电给徐世昌,略云:

“……作霖上次到京,随曹使之后,促成内阁,诚以华会关头,内阁一日不成,国本一日不固,故勉为赞襄,乃以胶济问题梁内阁甫经宣布进行,而吴使竟不加谅解,肆意讥弹,歌日通电,其措词是否失当,姑不具论,或亦因爱国热忱,迫而出此,亦未可知。惟若不问是非,辄加攻击,试问当局者将何所措手?国事何望?应请主持正论,宣布国人,俾当局者得以从容展布,克竟全功。……”

吴佩孚不仅针对梁士诒,而且兼及其副手叶恭绰,吴于1月9日发出佳电,反对交通部用日本技师,和日本电料架设沪、宁、汉长途电话,迫交通总长叶恭绰于10日通电说明原委,电云:

“读吴巡阅使佳日通电,殊深诧异!查交部所拟沪、宁、汉长途电话办法,系民国八年所定,并非恭绰任内经手。恭绰视事方及半月,诸务倥偬,未暇过问此事,更未由催促进行,特此声明,以免误会。至原电措辞,未及尊重彼此人格,殊为可惜,怒不致辩,统希鉴察!”

吴拿胶济路和国权问题作文章倒阁,使梁阁只有招架之功。1月14日交通部电促全国国民筹款赎路。1月17日全国商教联合会、联合京师总商会、京师农会、北京教育会、全国报界联合会、全国学生联合会共同组织“救国赎路集金会”。使赎路风潮如火如荼。

1月19日吴佩孚领衔,江苏、江西、湖北、山东、河南、陕西六省督军省长列名,电请免梁士诒内阁总理。徐世昌接到这通电报即亲批“交院”二字,照理攻击国务院总理的电报,总统只可以存档,不应批交总理,这一批,等于暗示不支持梁阁,因此梁士诒乃持该电谒徐世昌面请辞职,梁觉得徐一点不肯支持梁阁自然颇有牢骚,徐则唯唯诺诺,毫无明朗表示,于是梁士诒乃面请辞职,愤然离开总统府。

北洋时代的“电报战”是当时一大特色,文章高手都在电报中推陈出新,大显身手。吴佩孚这次倒阁就是使用的电报战,今天一篇新式“驱鳄鱼文”,明天一篇仿“讨武则天檄”。与吴佩孚相呼应的,有田中玉的庚电(8日),萧耀南的文电(12日)和铣电(16日),齐燮元的覃电(13日),陈光远的元电(13日),赵倜的铣电(16日),冯玉祥的巧电(18日)。

直系领袖曹锟没有讨梁的通电,也许他是碍于亲家张作霖的情面。

最妙的是山东第一混成旅旅长张克瑶发表了一篇“讨梁士诒檄”,通篇套用“讨武则天檄”,使人读完为之忍俊不禁。

梁士诒却表现出相国风度,他的中国书读得很通,当然了解中国人所称的相国胸怀,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有容则大”。所以他对各式各样讨伐他的檄文都逆来顺受。他称吴佩孚为“吾国之一奇男子”,又说“自己生平好交直谅之友,争论敢不拜嘉”。吴佩孚针对他这风度,讥笑他是“笑骂由人笑骂,好官我自为之”。

吴佩孚这时真是旭日东升,天之骄子,三年前他猛攻龚心湛内阁,龚阁因之垮台,是对皖系作战的先声。现在他猛攻梁士诒内阁,梁也摇摇欲坠,这次是他对奉系宣战的前奏。在这前奏曲中吴佩孚一直抓住上风,他的电报战有声有色,人人叫好,而张作霖却只有招架之功,拿了难题做不出好文章来,仅仅以私人名义劝梁士诒鼓起勇气来,不要灰心。

梁士诒辞职,徐世昌只批了准假,梁也想看一个时期,所以半推半就地请假到天津去。徐世昌当时想请北洋元老王士珍组阁,王自然敬谢不敏,王士珍在北洋老将姜桂题去世后,曾由北京政府派为德威上将军,管理将军府事务,他本来一直住在正定,不常到北京是非之地,由于兼理将军府事务,所以才到北京来的。

外交总长颜惠庆奉派第二次代理国务总理,因为梁士诒并未辞职,名义上仍是梁内阁,所以颜惠庆这次的“代揆”在性质上和第一次不同。他表示仍和上次一样,为了避免无政府状态,所以不得不接受这个任务,同时他宣称代理阁揆之期到华盛顿会议闭幕之日为止。

华盛顿会议闭幕后,倒阁问题已不重要,因为奉系正调兵遣将,吴佩孚也积极布置,双方即将兵戎相见,北京政府由谁来主持已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