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清君侧”的幕后(第2/2页)

听了黄澍的提醒,左良玉茅塞顿开,大声叫好。于是,向外声称“本藩奉太子密旨,率师赴救”,“入诛奸臣马士英”。

为了占据政治舆论制高点,左良玉先向弘光帝上疏给马士英开出八大罪状,然后大发檄文,指责“奸臣马士英,根原赤身,种类蓝面。昔冒九死之罪,业已侨妾作奴、屠发为僧;重荷三代之恩,徒尔狐窟白门、狼吞泗上。”使得“群小充斥于朝端,贤良窜逐于崖谷。”称自己:“愿斩贼臣之首,以复九京;还收阮奴之党,以报四望。”又说:“燃董卓之腹,膏溢三旬;籍元载之厨,椒盈八百:国人尽快,中外甘心!”满满都是正能量。

一六四五年三月二十三日,左良玉派兵把武昌烧掠一空,然后劫持湖南巡抚何腾蛟一起沿长江东下,直趋南京。

攻占了西安的清多铎部经过短时间的休整,将西安交给大清陕西三边总督、汉官孟乔芳打理,自己由潼关潜至河南洛阳附近,集结起从蒙古、满洲发来的兵马,做好了征伐南明的准备。

二月初七,兵马集结完毕、粮草备足,多铎分兵三路,一齐往归德杀来。

与此同时,远在北京的多尔衮又令原驻山东的清军偏师沿大运河水陆并进,直奔徐州而来。

也就是说,左良玉沿江东下之际,南京朝廷也已面临清兵北来的威胁了。

以南明现有兵力,很难同时展开两线作战,怎么办?先防“左”还是先防“清”?

这事儿在马士英看来,根本不用思考:防左!

他让兵部尚书阮大铖会同靖南侯黄得功、广昌伯刘良佐以及池口总兵方国安等人组织堵剿。其中的黄得功部被调到长江以南的太平府(府治在当涂,辖芜湖、繁昌三县),刘良佐军部署于对岸江北。

对此,朝内众多大臣均不同意,他们一致认为:“左良玉的事儿可以缓一缓,从北而来的清军来势凶猛,千万不能撤离江北的兵马,应该固守淮安、扬州,控扼颍州、寿州。”

其实,早在一六四四年十二月,御史沈宸荃就为南京政府明白无误地指出了大顺和大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敌人了。他说:“虽然大清、大顺均是国家的大仇人。但自从辽东开启战事的三十年来,国家兵力、财力全是被清人所耗尽,这才使得李自成贼寇趁势而起。清人等李自成恶贯满盈后,便巧借复仇之名,窃取了我燕齐之地。由此可见,我中国从头到尾都在遭受清人祸害。故目前之策,防清人为急,李自成贼寇为次。”

沈宸荃大力疾呼,要国家一举一动都要为防御清军为根本。

弘光的思想也已经从讨“贼”转换为“防虏为急”,命令兵部重新制定战略方针,将抗清作为当前的首要任务。

弘光帝坚信,即使左良玉闹得再厉害,都还是自己人,危险主要还是来自清军,不同意让江北兵马过多调离汛地,说:“刘良佐兵还宜留江北防守。”

马士英不干。

马士英觉得,左良玉的旗号是“清君侧”,完全是冲自己来的,左良玉来了,自己肯定玩儿完。气急之下,当场发飙,指着众大臣大骂道:“你这些东林党人,不就想以防御清军为借口,故意纵容左贼入南京吗?哼哼,清军来了,我尚可以与议和,左贼来了,你们依旧做高官,我和圣上两人只能赴死了!老夫已经调刘良佐的军队过江了。老夫宁愿死于清军之手,也决不能死于左贼之手!”

不仅如此,马士英还变本加厉,要弘光帝手诏命督师大学士史可法抽调兵马过江拱卫南京。

史可法的想法和弘光相同,他给弘光上疏称:“左良玉不过欲除君侧之奸,原不敢与君父为难。若清兵一至,则大势去矣,不知辅臣马士英为什么这么糊涂!”

弘光由是劝谕马士英道:“左良玉虽不该兴兵以逼南京,然看他本上意思原不曾反叛,如今还该守淮、扬,不可撤江防兵。”

马士英已发狂发昏,满口叫嚷道:“有异议者当斩!”

弘光在马士英歇斯底里的叫嚷下沉默了。

这样,史可法被迫于四月初二日领兵过江,至草鞋峡,已得黄得功等部初战左军捷报。但史可法仍不敢怠慢,请求入朝召对,自陈愿亲至左营与左良玉谈判。

这时,多铎部清军已经抵达归德,形势紧急。

马士英不敢要史可法拱卫南京了,更不敢让史可法去和左良玉谈判,让弘光给史可法下旨:“西面来自清军的威胁危急,爱卿专心料理;待奏凯后见!”

史可法接了诏书,叹道:“奏凯”二字,谈何容易!诚如上所言,面君不知何日矣!

当日,在南京城郊的燕子矶上口占《燕子矶》一诗:

来家不见母,咫尺犹千里。

矶头洒清泪,滴滴沉江底。

向南面拜了八拜,恸哭而返。

因为南明屯驻在江北的部队已大量南移,清军南下极其顺利。三月二十二日,清军攻陷归德城。

归德一失,安徽北部门户大开,且自归德至象山八百里间,南明并无一兵一卒防堵,扬州、泗州、徐州之地,势如鼎沸,人心惊恐。

自南京返回扬州的史可法也方寸大乱,一天之内连发三次令箭:上午令应廷吉率军前往浦口会剿左良玉部叛军;中午令诸军集中扬州听调;下午又说盱眙告急,命令应廷吉率诸军赶赴天长接应。

接到指令的应廷吉大感失望,对诸将说:“史阁部方寸已乱,怎么可以发布这样一日三调的军令!”(应延吉《青磷屑》卷下)

考虑到清军一旦占领了徐州,即会分兵进围盱眙和泗州,盱眙一失,即清军便可自盱眙东南直抵淮安,或由从正南出发,长驱直下扬州,或由从西南出发,径抵浦口。

因此,坐立不安的史可法于四月十一日赶赴盱眙,檄调黄得功、刘泽清等镇兵驰援。

四月十二日,史可法刚刚赶到天长,盱眙已经失守。

怒急攻心的史可法既而想进援泗州,但还没等他抬腿,又传来泗州守将降清的消息。

史可法悲愤莫名,冒雨拖泥,在一日一夜奔入扬州。

四月十三日晚,清军顺利渡过淮河,兵锋直指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