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云南陷落(第2/3页)

时秋粮已征收入库,李定国同白文选商量,准备将这些粮食一股脑烧掉,以免资敌。

永历帝却以“恐清师至此无粮,徒苦我百姓”为理由,传出旨意不要烧毁。

但永历帝万没想到,正是自己这种妇人之仁害了自己。

要知道,贵州地瘠民贫,清军沿途筹粮已极为困难,如果没有充足的粮食作为供应,他们很难在云贵立足。正是因为留下这昆明的粮食未烧,结果供应了入滇清军半年以上的食用。

十二月十五日,庆阳王冯双礼、广平伯陈建、武功伯王会、延安王(艾能奇)长子艾承业率部先行,向四川建昌转移。

次日,永历在百官扈从、诸将护卫下撤离昆明。

永历帝离城时,竟然有成千上万的百姓携老幼相追随。

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进行转移,行动速度必然迟缓。这是李定国早就预料到的,所以,他才在布告里特别提醒“朝廷移跸,势难同尔等偕行”,命他们自行逃难,不要伴驾同行。

但在此时此刻,面对此情此景,无论是永历帝还是李定国,都不忍心去驱散这些百姓,只好任由他们跟着。

就这样,这支军民混杂的队伍,人数高达几十万,孩子哭,妇女喊,拥塞道路,日行不过三十余里。

而这时清兵已逼近交水。

永历帝一行好不容易走到碧鸡关,路窄,人马愈加拥挤,因饥饿与疾病,不少人跌倒在路上,哭声震地。

永历帝忍不住吩咐停车,站起身来,手扶黔国公沐天波,回头眺望昆明宫阙,哽咽着声音说:“朕还没走远,军民已经困苦到了这个地步,因为朕一人而连累万家百姓,还不如回昆明一死以谢社稷,免使生灵惨遭如此荼毒!”

沐天波也因此对移跸建昌之举产生了怀疑,因为,谁都知道,蜀道不但远,而且难行,按照这种前进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呀!

于是,他提出新的看法,说:“从迤西到缅甸,沿途都可以筹措到粮草,一旦走出边境则荒远无际,万一鞑子兵追势放缓,我可以据玉龙关之险而扼守大理,仍不失做个大理王。”建议暂时逃往滇西永昌(云南保山)。

大臣马吉翔、李国泰等人纷纷赞成沐天波的意见。

金维新等一干云南籍的官员乡土难离,内心到流离入蜀之举非常抵触,听了沐天波之议,全都一边倒地附和。

他们说:“坚走永昌,事不可为,则幸缅国;若可为,返滇更易。”

有人看李定国不置可否,就从旁危言耸听地对李定国说:“四川境内各勋臣军镇林立,如今殿下你在新败之余,投入袁宗第、郝永忠诸勋臣的地盘,能保证诸勋臣能听殿下你的命令吗?日后恢复了荆襄,能保皇上不再封郝永忠等人为亲王与殿下同列并坐吗?”

此刻的李定国已心乱如麻,惶惑无计,只好点点头,对沐天波说:“公其努力,愿无生后悔而终忆余言也。”

就这样,移跸地点临时改变了。

这一改,最大的恶果就是永历政府永远失去了冯双礼、陈建、王会、艾承业等人所率领的部队了——这些军队,已早于十二月十四日北入四川了。

另外,不少以复兴明室为己任的文官武将听说朝廷临时变更了方针,由入川改为西撤,大感前途渺茫,纷纷脱离朝廷,或隐或遁,自寻避难藏身之所去了。

其中,吏部尚书张佐宸与少詹事汪蛟逃入大理府山中;兵部尚书孙顺、礼部尚书程源、户部侍郎万年策、大理寺少卿刘泌、左佥都御史钱邦芑等行至永平县时改名换号躲入山中。

另外,诚中之前的刘茞所说,永历朝廷如果辗转进入四川,则李定国所领云南、川西军队可与川东鄂西夔东十三家合兵一处,东面福建沿海又有郑成功、张煌言等部遥相呼应,尚有回旋的空间。而向西撤入人口稀少、生产不发达的滇西南,不但兵饷来源匮乏,而且与夔东、闽海抗清武装声息隔绝,只能是加快衰亡的脚步了。

永历十三年(顺治十六年,公元1659年),正月初一,颠沛流离的永历帝一行堪堪到达云南的西部永平,在新年的钟声中,他们看不到未来的路,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默默地请求着上天的保佑。

正月初三日,清三路大军相继开进昆明城。

沿路未遇任何抵抗的清军入城后即大肆抄掠降众和明逃亡士兵,无所不至,滇民处于水深火热中。

明卫国公胡一青、提学道徐心箴、光禄寺卿黄复生、提督刘之扶、土司总兵龙世荣等一批将吏纷纷向清军投降。

清三路军统帅通过商议,决定帝不给永历以喘息之机,很快制订了下一步方案:由信郡王多尼驻守昆明,征南将军赵布泰领中路人马,继续追剿,吴三桂移师罗次县(昆明西北的金水河,今称绿汁江之东侧)实施包抄。

永历君臣不敢在永平过多停留,他们沿着崎岖的山间小路上继续西逃,初四日,终于到达永昌(云南保山)。

按照原计划,朝廷暂时在这里安顿下来,白文选引军负责镇守大理北面的玉龙关。

惊魂甫定的永历君臣总结这段时间来施政措施的得失,翰林刘茞和吏科给事中胡显等奏道:“陛下之前在云南已经决定了入蜀,不幸中途改变了主意,西走永昌,已大失海内万民之望,如今已经到了边境,一旦离开永昌,便是蛮夷之地了。外面又哄传皇上准备遁入缅甸。缅甸为外国番境,时叛时服,顺逆无常,就算其忠顺我国,派使者前来迎驾,我君臣在这患难之时,狼狈入其境,也断不能召号中外。如若其要对我不利,举兵相向,彼时,皇上进退失据,一无所依。想想看,如今‘中兴’二字不过是臣子爱君之言,其实已绝无机会了。不如尝胆卧薪,闭关休养。外则派遣守将固守关隘,内则带领百姓大力发展农业,艰苦奋斗上一两年,静待形势转变。如果有幸能苟全存活,四方必定有勤王之师。若果敌兵继续进逼,仍应当取道走蜀,犹自可以保全。”

说着说着,刘茞放声大哭,左右侍臣也随之掉泪。

永历帝低头无语,随即命刘茞起草《罪己诏》,自责己之过失。

李定国也引咎自责,奏请奉还黄钺,削去官职,戴罪视事。

永历帝不同意,说:“是国之祸,王何罪焉!”只是给以降三级的名义处分,其他官员大抵降职署事。

二月初九日,清征南将军赵布泰和吴三桂会兵于镇南州(云南南华),十五日,进至玉龙关,一番激战过后,大败白文选,斩杀明兵四千余人,获象三只、马一百四十匹。

败退之中的白文选慌不择路,由河木和(澜沧江东岸,永平南),经右甸(昌宁),又退至镇康州(镇康北),进入缅甸境内的木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