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风雨

对手既然弱了,也就不必墨守成规,况且张瀚原本就是在走私,出售铁器也就没什么了。

张子铭这样的合作汉商,在近来就是用铁器来吸引人。

“哪家的道理?”那个护卫上前一脚把张子铭踢翻,狞笑着道:“是素囊台吉家的道理,你不服?”

“服,我服。”张子铭口角流血,人很萎顿,口中软弱下来。

“服就好。”护卫们开始装车,把铁器全部拉走,顺道还带走了一些别的货物,满满装了两大车,得意洋洋的走了。

出了这事,张子铭只得封店,他知道这些蒙古人的凶悍,如果发现自己还在开店,下次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爹……”张子铭的长子气的两眼发红,又是讨厌自己父亲的懦弱,又心疼被抢走的货物,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正是要强的时候,但他刚刚要上前理论时被父亲的严厉眼神制止,现在他又心疼父亲的伤势,忍不住两眼滚落下成串的泪珠下来。

“儿子。”张子铭忍住疼痛,十分严肃的道:“我们汉商能在鞑子的地界生存下来,靠的是什么?一是精明,我们比这些鞑子聪明的多,我们会经商,会种地,会纺织,他们敌视我们,鄙视我们,又离不开我们,所以我们才能在这样险恶的地界生存下来。二来就是我们能忍,对凶暴来临时,不忍不行,硬的牙齿易碎,软的舌头却能跟着人一直终老,这是汉人老祖宗的话,十分有道理,你现在不一定服气,但再过几年就知道有道理了。不忍,就是死……谁叫我们弃父母之邦,跑到这野兽成群的地方来了呢。”

“爹,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这些货物怎么办?”

“急什么!”张子铭的神色已经十分笃定,只是伤势还是有些疼痛,他忍着疼道:“这事明显不是咱们的错处,是两家大商行在鞑子这里斗法,咱们是受了池鱼之殃罢了。我看,张东主他会还击,只是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我听说范家也很有钱,也有势力,现在鞑子有不少人支持这个范家,张东主能赢么?”

提起张瀚,张子铭的长子心中也是有复杂的感觉,人家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已经做出这么大的事业,他对张瀚有一点嫉妒,更多的是佩服。

张子铭笑笑,拍了拍儿子的头,他道:“张东主不是常人,咱们等着瞧热闹就好。”

……

梁宏走后又复返,这一次连周逢吉和李遇春也来了。

李东学和莫宗通等人也奉命而来,孙敬亭,李慎明,也是坐在张瀚的签押房中。

军方只有梁兴在场,王长富借口拉练跑了,他对这些事没有兴趣,也不想听。

座中算是张瀚在商业上的中坚部属,都是最可依靠和信赖的最心腹的部下和知交好友。

他们齐聚一堂当然不会是闲着没事……张瀚的事业发展的很快,连李慎明都已经几乎都在为和裕升奔忙,别的事几乎不管了,草原上出了大麻烦,李慎明也是十分着紧,赶紧从大同府城赶了过来。

张瀚手头有张子铭的信,也有莫宗通这个从青城赶回来的掌柜,更有银锭给他的密信,他给眼前的这些人传阅着。

“事情很严重啊。”李慎明一脸凝重,张瀚的部下不好先出声,他的地位要超然一些,自然是由他先开口。

“嗯。”孙敬亭接着道:“这样下去,咱们的货物会出的越来越慢,直到范家的货直接抢走全部的市场。”

梁宏道:“银锭是很讲义气,但他的部族和那木儿台吉的部族也不会放着便宜的不买,买咱们价格高的。”

梁兴跟着道:“为什么咱们的货比他们贵三成?”

“很简单。”张瀚这时接了话,他脸上还带着微笑,很轻松地说道:“因为咱们的纯利就是三成,范永斗的利还要比咱们低些,他的铁器少,不象咱们在铁器这一块补充了不少的利润,所以范永斗的货就是照本钱卖,可能还亏一些。”

张瀚说话的时候态度很平静,并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甚至算得上的是平淡从容。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为这事很生气。

张瀚主要是生自己的气,他对范永斗太忽视了,可能范家背后还有其它的人,拉拢和腐蚀自己的分店掌柜只是一个表象,范永斗真正的杀招就是在这里。

张瀚能走的关系,范永斗一样能走,张瀚能备的货物,范永斗一样也能备,范永斗现在差的就是在草原上没有真正的利益共同的盟友,也没有和辽东接上头,但这些可以用时间来弥补,如果他这样一直挤压掉和裕升的市场,慢慢的就会有台吉真的与范家合作,建立长期的关系,过几年后范永斗一样可以派人到辽东联络到后金,而张瀚的和裕升在草原上影响变弱,和辽东先期建立的关系就会变得脆弱,被范永斗取代也是迟早的事。

张瀚感觉牛人毕竟是牛人,范永斗能在明末清初的时候成为晋商首领,这个人果然是不凡,他就象一条毒蛇,躲在暗处死死盯着自己,在张瀚到草原来回的这段时间,范永斗没有随意动作,他在盯着张瀚,看张瀚的下一步怎么走,同时肯定也在做出考量,看看和张瀚斗下去,抢下这条走私路线是不是真的合算。

通过对和裕升市场的摸底,可能那些贪污的掌柜也给了范家不少的情报,范永斗到这个时候才悍然动作,一下子就打在张瀚最脆弱的地方,打了个一个措手不及。

梁兴阴阴的道:“东主,咱们最强的不是商道,而是养着咱们这一伙人……”

李慎明眼光闪烁,看看梁兴,并没有出声。

孙敬亭看着张瀚,嘴唇张了张,也没有说话。

梁兴的话太过于赤裸裸,周逢吉和李遇春皱眉,梁宏也是有些不以为然,但没有人敢出声说话。

张瀚手下不仅有梁兴这样明面上的武装力量,暗地里还有很多做秘密勾当的狠人,这一点人人都心知肚明,杨秋和王勇等人都很神秘,但他们的存在是毫无疑问的,张瀚的崛起过程中肯定有很多见不得光的勾当,新平堡外的河里经常浮起的尸体就是明证,当年杨秋和梁兴就和张瀚一起杀过人,在座的这些人都知道这些事。

在外人眼里,杨秋等人更加的神秘和可怕,有这样的力量,不拿出来用似乎有些吃亏。

张瀚没有立刻做决断,只说道:“近期要肃清内鬼,把自己家里的屋子先扫干净,对付范永斗的事,我要再想想,需要再慎重一些。”

周逢吉这时说道:“东主,我卖个老脸,有些事能不做就不做,咱们毕竟是生意人,不是土匪或杆子。”

旁人都没有出声,这话也就是周逢吉敢说。

张瀚刚刚有些心烦意乱,心里也有点冲动,他想派王勇带着外勤的人去暗杀掉范永斗,范家一乱,眼前这些事就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