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以逸待劳

前行的交趾军,松松垮垮进入山脉,并没有派出哪怕一个斥候。

杨霖暗暗摇头,心道这些鸟人能够打到广西,纯属是大宋的武备松弛,已经到了骇人的地步。

不过几殿君臣的昏庸,给了杨霖一个战机,交趾人每次入侵大宋,都是一路上没有什么抵抗。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大宋,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改过来的,就像是一只赖狗在河滩上发现一条龙,第一次凑上去咬难免是小心翼翼,但是咬上几次龙没反应,它也就慢慢不再警惕了。

从这一点上说,自己是沾了大宋以前君臣的光啊,杨霖心里自嘲道。

等到交趾军队进入山脉,慢慢走进了杨霖已经设好半个月之久的包围圈,早就望穿秋水的宋军,都握紧了自己的兵刃。

“终于来了……”方七佛小声嘟囔一句。

一阵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杜英武紧了紧衣领,骂道:“越往北越冷,快些打完回升龙城才好。”

他话音刚落,一阵苍凉的角声响起,沉寂了一个月的山麓,惊起无数的飞禽走兽。

杨霖拔出剑来,大笑着嘶吼道:“憋了一个月,终于能大声说话了,给我杀光这些猴子!”

杨霖喊话只是单纯的提升士气,发泄自己这些天憋的一股闷气,这次伏击战的指挥乃是方七佛。

他胸前拴着一根绳子,系着千里镜,从容不迫地注视着整个战场。

交趾人前军已经踏入伏击圈,被截成三段,一个月内准备的巨石将道路断开,后面的兵马挥舞着兵刃,却只能对着石头喊叫。

鼓声一响,早就准备好的弩箭和弓箭如雨点般落下,黑压压的一片。若是有交趾兵冒死抬头看,就会见到密密麻麻的箭头从天而降。

方七佛有条不紊地指挥,见到交趾人开始举盾防御,便下令挥舞令旗,鼓声第二次响起,漫天箭雨为之一停。

远处的杨霖每次到了战场,心理素质都有些拖后腿,一颗心紧张地提到了嗓子眼上,骂道:“怎么停了,多射死几个啊。”

“末将去问问。”

杨霖一听,劈头盖脸地骂道:“蠢货,要你来多嘴,干脆由你指挥好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官就是随口一说,临阵质疑大将,岂非取死之道。”

这个小将被骂了个没脸,讪讪地退回后面,翘着脚一起往下看。

只见山腰上埋伏的宋军,往山下滚起火球来,这些火球乃是用猛火油浇灌过的竹子弯折而成,一个个的呈球形,慢慢滚落。

浓烟滚滚,在山谷里散布出去,一下子呛死不少交趾兵。

交趾人辛苦布下的盾牌,为之一乱,方七佛马上下令继续射箭。

杜英武急的如同没头苍蝇,他哪里想到还没出国境多远,在这山脉里竟然有伏兵。

在他们忙着内乱的时候,这些兵马已经在此等候了一个月,情报对于一场战争,实在是太重要了。

交趾军法严苛,没有人敢临阵脱逃,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救助里面的友军,纷纷凑到杜英武身边。

比起死伤惨重,杜英武最怕的是,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敌军,也不知道这是哪来的兵马,更不知道还有多少的敌军没有露面。

前军已经失去了联系,后军又无可奈何,只能坐视中军主力被屠杀,杜英武饶是不晓兵事,也知道现在是大事不妙。

里面哇哇的哀嚎声,不绝于耳,被山谷回音放大,更显得无比凄厉惨痛。

“快!上啊,冲进去把人救出来。”杜英武扯着嗓子道。

主帅总算是发了句话,这个时候就怕主将没动静,那大军会乱做一团。即使是错误的命令,也好过长期的沉默。

令旗一动,号声响起,无数的交趾兵,冒着箭矢,开始猫着腰举着盾牌,往山上爬去。

不时有箭矢射到巨石上,火星溅射,发出一股烧焦的味道,一旦射到正在往上爬的交趾兵身上,就是一个血窟窿。

方七佛不慌不忙,看着交趾后军想往里杀,救出被埋伏的中军主力,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一阵鼓声再次响起,交趾人心头一震,杜英武茫然看着天际,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

在他们的身后,洪流般涌出一队骑兵,宋军特有的赤红色军袄,和红缨汇聚成一片火海般的浪潮,朝着他的身后奔袭而来。

一时间,杜英武和他身边的交趾将佐,手脚冰冷,一阵抽搐。

受限于冷兵器时代的机动性,一旦大军溃逃,战胜方很难追上全歼他们。毕竟动辄几万人的规模,不束手就擒的情况下,四散而逃总能逃出大半。

但是骑兵不一样,他们可以快速地追杀残敌,扩大胜果。

眼前的骑兵,奔袭而来,势如山崩,马蹄踩踏,恍若地裂,杀声震天,刀尖入云,势不可挡。

杜英武慌忙下马,将武器举过头顶,跪地请降。

有他做榜样,剩下的交趾将领也知道今日断无胜算,纷纷跪地请降。将有降心,兵无战意,纷纷跪地。

“交趾人要投降!”骑兵的气势为之一顿,半山腰的方七佛眼珠一转,这是交趾先锋,此时若是收拢降兵,哪有机会趁势迎头痛击交趾主力兵马。

他粗略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支先锋兵马不下两万人,那他们身后的大军,应该不下十五万,甚至更多。

那些人得了消息,严加准备,依托地势,在交趾的深山中,还如何全歼。

他冷静地判断场上的局势,此刻不掺杂一丝人的情感,恍若一个战争机器。

“掩杀残敌。”四个字说出来,依旧是软绵绵的腔调,令旗一挥鼓角齐鸣,骑兵得到军令,重新恢复了速度,飞驰而上。

满地都是跪着等死的交趾兵,一刀一个血光飞溅,人头滚滚,此时想要重新拿起武器抵抗,已经来不及了。

很多骑兵的刀刃已经卷起,砍得手都酸了,腕子紧紧握住刀柄。

杜英武身边,有几十个亲兵死死护住他,此时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

亲兵侍卫没有阵势,又没有大盾硬抗,想要凭借肉体挡住骑兵的冲锋,无异于以卵击石。

一个精瘦军汉杀到跟前,杜英武的亲兵已经死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他和两个浑身是血的家将。

“乖孙,怎么还哭了?”军汉大笑道。

满脸是泪的杜英武,涕泪横流,求饶道:“我是皇后的亲哥哥,饶我一命吧。”

军汉眼前一亮,将他身边两个家将砍翻,微微一侧身子,将杜英武提到马背上,高声道:“我捉了敌军先锋主将!”

周围的骑兵呼和着欢呼,交趾兵更是绝望,更多的人选择的是溃逃,而不是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