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沼泽研究所9

一切都是黑白的。

就连原本鲜艳的枫叶,在此刻都失去了颜色。

阮乔钻出枫林,前面是一片不大的空地,左边是游乐设置,有个涂着夸张颜色的滑梯。

原本应该有很多人的地方,在大雨的入侵之下,显得冷冷清清。

公园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除了身后的恶魔。

这一下,有了前车之鉴之后,黑色线条人没有继续选择抓住阮乔,而是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刀——

她的体力已经耗尽,在寒刃刺穿心脏的一刻,眼前出现的不再是陈语之前的面容,而变成了阮乔自己的脸。

那张脸淡漠而冷静。

一双熟悉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似乎要看穿她的内心最深处。

然后她听见自己说。

——“跳出来。”

跳出来?

耳边的低语还在继续,有的听得清,有的模糊不清,有的只有意义不明的片段。

恐惧房间带她回到了记忆最深处被遗忘的东西,然而她并没有想起所有的事情。

因为一开始的恐惧和害怕,甚至在看这个世界的时候,余光处的物件都布满了模糊的尘埃。

在第二次经历这一切的时候,

她产生了“逃”的意识。

不管是什么时候,从一开始训练自己适应黑暗,适应恐惧,到能够冷静地面对所有的一切,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当她再次回到这个时刻的时候,人类的本能还是占据了上风。

她害怕,她逃避。

但是她已经不是十年前的自己了。

十年前她可以害怕,可以逃跑,可以扔掉这段不愿面对的记忆来保护自己,但十年后的她——

不会再逃避下去。

荆棘刺人,那就直面而过。

当你自己都不再害怕流血和受伤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败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害怕,是因为她身在其中,害怕被伤害,害怕面对熟悉的人。

那么多的游戏,那么多的死者,在成长之后的她见来,都是麻木而无所谓的。

因为她是局外人。

第一次,面对她不愿意回忆的恐惧。

第二次,尝试去救陈语,面对这个事实——即便是她没有躲藏,也依然无法救活她。

那么恐惧房间的设立,还有什么意义?

将人带回最恐怖的场景,将她的心一点点解剖出来,体验恐惧?

不——

这里是她的记忆深处,是她的记忆世界,这里也是,案发现场。

这里,有她遗忘的,关于凶手的细节。

唰——

血海退却。

阮乔猛然睁开眼睛,再次清醒过来,耳边一片寂静,只有窗户微微发出响动,外面的风越来越大。

砰!

光源又碎了一个。

阮乔却没有了一开始的僵硬和慌乱。

她静静看着头顶的灯。

三个光源,现在只剩下一个。

房间里又暗了许多。

这一次,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通过恐惧房间的机会。

瞥了一眼,她很快将所有的物品收入眼底。

熟悉的房间,布局一如既往。

门在西北角,进门左边是窗户,上面挂着的白色风铃是钢琴老师的女儿买的,风铃旁边是一盆绿植。

门右手边的电视此刻关闭着,钢琴和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一样,琴盖盖着,没有使用的痕迹。

纸箱子的南边是桌子,桌上放着时令的水果和刀叉。

整个房间非常整洁干净。

阮乔快步走到纸箱子地下,捡起枫叶,起身拿走了桌上的刀叉。

沙发上还放着一个黑色的电脑包,沙发旁边的黑色柜子上八音盒尚未启动。

直接对上黑色线条人,她没有胜算。

逃跑,也不过是一次没有意义的尝试。

她之所以内心对这段记忆抗拒,不是因为害怕死亡或者愧疚,而是因为未能找出凶手,为陈语报仇。

所以,打破幻境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凶手的真实身份。

阮乔上前,听见外面传来的响动,估计这个时间段自己的玻璃珠就快要掉出来,于是一手拿着沙发上的电脑包,快速闪身躲进了沙发背后。

随着她捡电脑包的动作,玻璃珠也掉到了沙发底下。

她对玻璃珠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心底有强烈的直觉,是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捡起玻璃珠,是一定要完成的事情。

等到对方打开八音盒离开之后,阮乔开始翻找包里的东西。

这似乎是个新的电脑,上面还有未开封的膜包装,侧面的小包里有一叠琴谱。

李斯特的《狩猎》。

这是王老师改编之后的谱子,融合了另一个风格的节奏,算是一次大胆的尝试。谱子上面还写着“样品”。

王老师有自己的个人网店,售卖一些改编的琴谱和音乐产品。

这一份应该是还未上架的样品。

除此之外,包里还有一个水电收费单和漏墨的钢笔。

收费单上面写着屋子的水电使用数据,数额巨大,底下用别针夹着一个申诉单,是王老师对水电公司反映自己水电异常,怀疑有人偷他家水电,请求检修。

申诉单被墨水沾染了部分内容,只能看清水电公司打在上面的回应。

“检修人员将在七个工作日之内上门检修。”

检修单打印的时间也模糊不清,只能看清片段。

——“2099年1……日”

既然是入室杀人,这个包可能没有凶手的信息。

房间里没有更多的线索,这里只是凶手砸晕试图逃离的陈语的地方,如果她能够继续潜伏下去,等到凶手离开,再出去寻找更多的线索,或许会有收获。

惨叫声、求救声……

风雨声交错在一起。

阮乔躲在沙发后面,从这个角度,能看见的东西和刚才也不一样。

“……晚间新闻,今天是二零九九年十……”

她轻轻挪出一点身体,朝外面看去——

然而这一次,背对着她正将陈语头部狠狠砸向地板的,不再是一个漆黑一片的线条组成身体的人。

他看上去身形高大,穿着一件暗蓝色的工装,上面沾染着不知道什么成分的污渍,头上带着一顶同色系的帽子。

手上有一双白色的绵手套。

“……今天的晚间新闻就到这里。”

电视被滴地关上。

不同于钢琴下面的视角,即便是对方站了起来,阮乔也能看见他的模样。

扔下遥控器,男人侧对着她,阮乔看见黑色的帽子下面——

是一张全黑的脸!

阮乔:……

虽然对方的眼睛是一片血色,但看上去却冷漠而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