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4章 庭审(一)

“平城侯,请将当日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来,就从你初次攻打‘金乡’时说起,切记,不得有半点虚言。”

在再次示意堂上众人保持肃静后,宗府宗正赵元俨沉声说道。

“是。”平城侯李阳拱了拱手,面色肃然地开始讲述:“那一日,应该是六月二十一日,当时我方已攻克‘昌邑’,魏罃大人在昌邑清点……唔,清点战利,户牖侯(孙牟)、苑陵侯(酆叔)、万隆侯(赵建)几位大人提议攻打‘钜野’,而小侯与曲梁侯(司马颂)、匡城侯(季雁)等几位大人,受命攻打‘金乡’……为日后挥军‘任城’做准备。”

随即,平城侯李阳便徐徐讲述了他们当日攻打金乡的经过。

当时,他平城侯李阳,与曲梁侯司马颂、匡城后季雁等人,率领约六千贵族私军,前往金乡县。

金乡县,古时乃属于“缗国”的领地,因境内的山丘能开凿出金矿,且金矿的储量颇为丰富,故而称作“金乡”。

当然,这里所说的“金矿”,其实并非全然指黄金,也泛指铜、铁等当代需求量较大的金属,总而言之,在当代都算是贵重金属就是了。

而这就不难理解为何平城侯李阳等人对“金乡”如此上心了,毕竟若是他们在宋郡占据一座矿山,哪怕这座矿山日后还得收归朝廷所有,可在朝廷收回之前,他们仍可大力开采,在矿产中狠赚一笔。

毕竟朝廷目前的主要战略,是收复宋郡境内的县城,至于像矿山之类的城外资源,两三年内暂时是无力由国家派人开采的,而这就给了贵族们钻空子的机会。

这比在县城内收刮财富还要赚。

在攻打金乡内的期间,平城侯李阳难免也遭到了一些阻碍,主要是来自金乡县一带的当地世族、豪绅的阻击。

但很可惜,倘若说贵族私军的军队算是乌合之众的话,那么,那些地方世族、豪绅聚拢起来的抗拒兵力,就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

总而言之,这两拨人在金乡打了一场最终以平城侯李阳等人的胜利而告终。

在说到“初战大捷”的时候,平城侯李阳明显有些心虚,毕竟在这座宗府的堂上,此刻就有肃王赵润、南梁王赵元佐等魏国首屈一指的名将,而他们在发回大梁的捷报中,自我吹嘘的程度那可不是一星半点。

好在谁也没有计较这些,就连宗府宗正赵元俨也没有细问那场仗的真实战况,因为他根本不信这些国内贵族能打出那般惊艳的胜仗——要是这帮人果真有这等实力,那岂不是比肃王赵润、南梁王赵元佐、禹王赵元佲还要擅长打仗?

“照你所言,金乡县其实是打下来了?”宗正赵元俨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见这位宗府大人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拆穿他们“虚假战报”的意思,平城侯李阳着实是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打下金乡之后,我与曲梁侯等人,便率军入驻了城内,可是在当晚,我方却遭到了北亳军的袭击……当时我等不能理解,我方明明派军驻守了城门,且袭击我军的北亳军反卒,也并未携带攻城器械,为何城门却在短时间内被攻破。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有些北亳军,一直就在城内,混迹在那些看似老实的平民当中……他们里应外合,夜袭了我军,致使我军大败。”

说到这里时,平城侯李阳脸上露出浓浓痛心之色:“正是在当晚,犬子李平不幸被反贼所害,而家将步婴,为掩护小侯撤离,率人断后,不幸……战死。”

宗正赵元俨从面前的案几上拿起一份文书,在翻阅之后,沉声说道:“袭击你等的北亳军,即是金乡县的渠将陈汜?”

深深吸了口气,平城侯李阳正色说道:“这是事后小侯派人前往金乡打探,才得知的……据小侯打探所知,北亳军并非全部受叛贼首领宋云指挥,地方上似乎是以‘渠将’作为统帅,贼首宋云号令这些渠将,而这些渠将则统率反卒。大县数千人、小县数百人,不一而足。而那个加害我儿的反贼陈汜,即是金乡一带的渠将。”

宗正赵元俨与刑部尚书唐铮、大理寺卿正徐荣交换了一下意见,随即询问道:“那你等是如何得知,这些叛贼是藏身于当地平民之中呢?”

听闻此言,平成侯李阳遂转头看向曲梁侯司马颂,后者会意,拱手说道:“宗正大人,此事是小侯与匡城后季雁大人一同发现的……当时我等在金乡县遭遇伏击之后,我与平成后、匡城侯等几人率领残军逃离了金乡,在距离金乡县约二十里左右的地方设营,准备等户牖侯、苑陵侯等人打下钜野之后,寻求那几位大人的支援……然而在我等建造营垒的期间,时常有北亳军偷袭骚扰,因此,我等几人便商议,用一队运粮的队伍作为诱饵,诱使北亳军出兵袭击……当时,有一队北亳军中计了,大约三百余人,企图袭击那支运粮的队伍,却被我军设伏杀败,此后,我便率领士卒,一路紧追不舍,追寻着那支叛军逃离的方向,追踪到金乡县外一个村镇……”

“叛军逃入了这座村镇?”刑部尚书唐铮惊讶地问道。

“正是。”曲梁侯司马颂点了点头,正色说道:“一开始小侯追入那座村镇时,只是感觉很惊疑,因为那座村镇背靠金乡山,因此小侯曾怀疑,是否是那些叛军故意引我到那个村镇。可是后来小侯在巡视那个乡村时,却发现,这个乡村内的男人很少,两百余户的乡村,村落里居然就只有十几个男人,而且那些男人在看到我军时,神情闪烁,好似有些慌张……于是,小侯便质问村子一个老者,那老者告诉我,村子里的青壮皆上山狩猎去了。我当时有些怀疑,便令其速速通知那些村内的青壮,令其返回村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大概等了足足两个多时辰,待等天色临近黄昏时,该村子里的青壮男子也才三三两两返回村子,当时我便感觉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刑部尚书唐铮皱眉问道。

“回尚书大人,这些男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新伤。”看了一眼刑部尚书唐铮,曲梁侯司马颂沉声说道:“当时我问他们,为何身上会有新伤,他们说,这是在上山狩猎时不慎受的伤势,可我却不那么认为,那些伤势,分明就是被刀剑利器割伤……于是,我当即下令拘禁了村内的所有人,派士卒搜查全村的房屋,果然从地窖、床铺下,搜出不少刀剑弓弩,最起码有百来具……若是一般的平民,何以会藏有刀剑弓弩等利器?”

听闻此言,旁听的诸人低头沉思着。

的确,从一般民居中搜出刀剑弓弩等物,这的确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