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讨公道

看着在一众官兵的围拢下,依旧一片云淡风轻走在街道上的少年,方悦知道,今天的事情,怕是无法善了了,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虽然已经暗中派人前去通知太守,但今日这位叶家少爷的表现与自己往日所知大相径庭,方悦隐隐有种感觉,今天这事情,太守未必能够占到便宜,城中一众望族他倒是不觉得这些人能拿太守怎样,毕竟卫家也是大族,情面自然比叶家的大,但叶昭的老师,哪怕如今已经被贬为庶人,但在朝乃至整个天下的影响力,可不低,若叶昭真能将他请来,便是身为太守的卫贤,今日怕也难以将此事压住。

这一世,自己就叫叶昭么?

在一群官兵的重重看押下,少年却没有太多的压力,低头看着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掌,眉头微微一皱,到现在,他已经接受了穿越这个事实,只是这副身体,也太弱了些。

那种无力而孱弱的感觉,也只有在末世降临之前,自己还是一个小作家的时候,才有过这种体验,只是那段记忆,早已随着无数的厮杀而变得模糊不清,如今感受起来,让他感觉颇为不适。

脑海中出现的一幕幕记忆不断被他梳理起来。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叶昭,表字修明,算是将门之后,祖上三代都为朝廷戍卫边疆,颇得朝廷赏识和重用,叶昭父亲官拜护匈奴中郎将,也算是一方大员,深得朝廷器重和信任,三代一步步积累下来,让叶家从寒门逐渐迈入氏族的行列,在这河内一带,也是颇有名望的家族。

可惜叶昭自小不愿意习武,父亲无奈之下,花费了大量的关系,才让他拜入当今大儒蔡邕门下为徒,而叶昭本身也比较喜欢做学问,深得蔡邕看重,帮他举荐为孝廉,只待及冠,甚至可以帮他直接坐上一郡实权的职位。

可惜,叶父征战多年,身上落下了病根,在三年前一病不起,最终没能扛过病痛的折磨,撒手而去,叶母也因忧郁成疾,在叶父归天不久之后,也随之而去。

接连不断的打击,让偌大叶家的担子,一下子落在了叶昭的头上,也让很少过问家事的叶昭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而最致命的却是他的老师蔡邕被贬黜,自己却莫名其妙的受到太守的打压。

当下的河内太守卫贤,乃卫氏旁支,算起来,蔡邕之女蔡琰自幼便许给卫家二子,原本算是亲近关系,但不知怎的,这卫贤在自己父亲死后,便一直明里暗里的针对自己,加上父亲一死,如今人丁凋零,更无人在朝中,影响力早已大不如前,以前还是暗中打压,如今几乎可说是明着打压了。

叶昭本来就是个书呆子式的人物,认死理,祖上三代积攒下来的家业,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几乎被整的破产,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世态炎凉的他心灰意懒,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情是卫家做出来的,而自己的老师跟卫家结亲,让他以为这件事跟蔡邕有关,一时间,以为整个世界都抛弃了自己,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励志小说的主角,叶昭在心灰意懒之下的表现也让现在的叶昭大跌眼镜,他选择了……绝食自杀……

对于自末世环境中生长起来的叶昭而言,他是无法理解前任的做法,先不说这事本身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末世之中,道德崩溃之下,他见过太多的人间惨事,单是前任这份对自己生命的轻贱,就很难让如今的叶昭有多少认同感,这是一个读书读傻的人,就算要自杀,上吊、抹脖子哪个不是干脆利落,偏偏选了这么一种最痛苦的死法,真是……活该!

不过如今既然自己取代了对方,有些事情就算不为前任,为自己,也必须做,被人打了不还手,可不是他的性格。

“公子,太守府到了!”之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两名家丁对着叶昭躬身道。

“方校尉,劳烦去请太守出来,为我叶家主持公道!”叶昭收回了思绪,看着眼前颇为气派的府邸,淡然道,既然自己来了,他不允许自己活的如同前任那样儿戏。

方悦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好歹是堂堂校尉,一郡实权人物,如今怎么听着如同叶家的小厮一般被人呼喝?看了叶昭一眼,方悦最终没有发作,扭头看向身边的一名军侯道:“去通知太守。”

论官爵,他并不比太守低,这次之所以出手,还是受了人情拖累,否则的话,这些世家之间的龌龊,他真没有什么兴趣参与。

“喏!”军侯答应一声,大步往太守府中走去,门口的家丁见是军中之人,也不敢刁难,连忙派人前去通知卫贤。

“伯儒今日怎会有兴致来我这里,算起来,伯儒这些年游学天下,河内与河东离得如此之近,伯儒反而没来。”卫贤坐在上手,对着坐下一名青年笑道。

“游学是为增长见闻,若来了叔父这里,恐怕侄儿想看的东西却是看不到了吧。”青年看向卫贤,意有所指道:“比如叶家之事,叔父不该给我解释解释吗?”

卫贤面色一僵,看着青年道:“兄长他也知道了?”

青年皱了皱眉道,摇头叹道:“如今我卫家已不复昔日光辉,叶家虽小,但三代为朝廷戍卫边疆,乃忠义之家,莫要做的太过,若事情闹到了朝廷那里,我卫家难免会落个恶名,最重要的是,二弟再过几年,待蔡家女及笄之后,便要迎娶蔡家女,外人看来,我卫家与蔡翁已是姻亲关系,如今我卫家之人却来迫害蔡翁的得意弟子,你让世人如何看我卫家?你让蔡翁如何看我卫家?”

卫贤咬牙道:“我虽有错,但那卫家小子不知进退,自我上任以来,数次当众批评我执政有误,实乃可恨之及!”

青年看了卫贤一眼,摇头道:“是非对错我不想管,不过此番家父让小侄前来,也是为此事而来,希望叔父能够留叶家些香火。”

“这……”卫贤闻言不禁苦笑道:“恐怕有些……”

“难道连家父说话,都不管用?就算叔父觉得那叶昭无足轻重,但伯喈先生对这位弟子却是寄予厚望,当伯喈先生得知此事之后,可是不顾朝廷诏令,亲自上我卫家讨要说法,若此时将那叶昭逼死,以伯喈先生那火一般的性子,到时候,便是家父出面,恐怕也未必能够平息伯喈先生的怒火。”青年皱眉道,他不在意叶昭的下场,但蔡邕的颜面却必须顾,虽然蔡邕如今只是被赦免了流放之刑,但这位可是帝师,随时能入宫面圣的主,而且门生故吏遍天下,卫家如今已经大不如前,若非必要,卫家真不想彻底得罪了这位。

“非我不愿,只是那叶昭经不起打击,已经绝食数日,此刻恐怕是……”卫贤嘴里有些发苦,他可没想过这么多,原以为只是收拾收拾那书呆子,让他涨点儿记性,别什么话都往外说,谁知道会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