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八章 罢官除爵(第2/3页)

……

大理寺监牢。

长安城闹得沸反盈天,作为当事人的李素却悠哉地坐在牢里,喝着小酒,扯着闲谈。

与他闲谈的人是程处默,圣旨的内容传出去后,程处默便带着丰盛的酒食进大牢探望李素。

戒备森严的大牢闲人无法出入,幸好程小公爷不是闲人,他是恶霸,守门的狱卒刚陪笑说了一句拒绝的话,迎面便挨了心情不太好的程小公爷一记耳光,然后,程小公爷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坐在李素的对面,看着李素悠闲地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程处默却满腹心思,不停地唉声叹气,见李素没心没肺的样子,程处默忍不住想揪住他的衣襟狠狠晃荡几下,看能不能把他脑子里的水晃荡出来,从此少干点蠢事。

“外面闹翻天了,你倒悠闲自在!”程处默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素滋溜了一口酒,咂摸咂摸嘴,又挟起一筷菜送进嘴里,满足地舒了口气,然后抬眼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为了配合外面闹翻天的围观群众的心情,我现在应该面北而跪,痛哭流涕以示忏悔,最好在牢里悬梁自尽谢罪?”

程处默笑了:“那倒不必,你若自尽了,外面的热闹怎么办?”

李素又挟了口菜,皱眉道:“咸了点,而且油重,你回去后把你家厨子吊起来抽一顿,这是人吃的吗?”

程处默哼了哼,道:“蹲牢蹲到你这般讲究的,我生平未见过,我爹知我今日要来看你,让我给你带句话……”

李素不假思索地接道:“骂人的脏话你可以用‘略过’二字代替,直接说干货。”

“好……略过略过略过略过,以及……略过。”

“收到,程伯伯老当益壮,热情如火啊……”

程处默笑道:“你不知我爹在家被你气成啥样,骂了无数声混账,还说此事断难转圜了,陛下主意已定,求情已无用,叫你认命吧,三年后回长安,学聪明点,几位叔伯齐心扶你一把,三年后或有东山再起之日。”

李素怪异地瞥他一眼:“什么三年?难道你们都笃定了这次我肯定会遵旨跑到黔南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去吗?山高路远,粗食陋舍的,你觉得我这样精致的人能过那样的日子?”

程处默吃惊地道:“难道你还想违旨不去?”

李素眨眼:“不去黔南的法子很多,违旨只是其中之一,当然,也是最要命的,我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不会干这种蠢事。”

程处默怒道:“你搅和陛下和亲本来便是蠢事!脑子进水了?当时咋想的?这种要命的事你也敢掺和,好好的兄弟,一起喝酒打猎上青楼,日子多么惬意,从此相隔千里,教我日后形单影只,情何以堪!”

李素叹道:“先别忙着煽情,处默兄,你要相信我,此事还能翻盘的,我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待在长安,嗯……跟你喝酒打猎上青楼。”

程处默睁大了眼:“此事尚有转圜余地?”

李素奇怪地看着他:“废话,难道你以为我干这桩蠢事是闲着没事拿脑袋开玩笑?”

程处默不说话,只是无语地看着他。

半晌,李素点点头:“你诚恳的表情告诉我,你果然以为我在拿脑袋开玩笑。”

“没错。”程处默瞥他一眼,道:“圣旨已下,三日后你便要启程离开长安,流放黔南了,大唐与吐蕃的和亲被你破坏,陛下雷霆之怒未息,听我爹说,看陛下的模样,若非念在你当年好歹也立过一些功劳的份上,陛下恐怕早把你一刀剁了。事已成铁,断难更易,我实在想不出你还有什么法子能把这桩事转圜过来。”

李素垂头沉默,良久,黯然叹道:“如今世人皆谓我李素误国祸国,谁能知我一片丹心?我非善人,但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坏,有些事既然遇到了,我觉得应该做,于是便做了,大丈夫行事但求无愧天地,无愧黎民,径行决断方为真男儿,而且既然做了,就不能后悔,一条道走到黑我也认了……处默兄,这件事,我还要继续做下去,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所以,你要帮我。”

程处默拍了拍胸脯,豪气干云道:“说得好!但求无愧天地,做便做了,绝无后悔!子正贤弟,咱们兄弟多年,我相信你绝非祸国之辈,贤弟但有所请,俺老程绝无二话,赴汤蹈火!只不过……说了半天,你到底要做什么事?”

李素笑道:“处默兄高义,弟铭记五内。我想请你帮的忙也没有赴汤蹈火那么严重,很简单,我需要面见陛下。”

程处默挠了挠头:“陛下如今怕是恨不得剁了你,你若见他,实在不容易……要不,我回去请我爹他……”

李素摇头:“不可把程伯伯牵扯进来,你想法子把我这个请求递进宫里,派人告诉晋王李治,我想……这个忙他肯定愿意帮的。”

程处默毫不犹豫地道:“行,等我消息,最迟两日,必有佳音。”

……

程处默的效率很快。

虽然他有些憨傻,但分得清轻重,他知道李素的这个请求关乎性命,丝毫不敢怠慢,从大理寺出来后便着手安排。

程家是大唐的新兴门阀,能被称为“门阀”,其人脉自然庞大无比,动用人脉给宫里的李治带句话自然不算什么太难的事。

一天后,李素的话果然被辗转传到李治的耳中。

当天晚上,李世民所居甘露殿外,一道柔弱孤单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殿外的空地上,面朝殿门发呆,不多时,身影忽然膝下一软,面朝殿门跪在地上,身影笔直如松,一动不动如同石雕。

殿外值守的宦官吓坏了,急忙上前劝阻,奈何这道身影却非常执拗,不论如何劝说,他仍是摇头,固执地跪在殿外不肯起身。

宦官急得不行,只好匆匆入殿禀奏。

跪着的人自然是李治。

他的年纪不大,平心而论,智商也不算太高,遇到难题想不出好办法解决,只好用这种最笨的办法来帮李素的忙。

夜深,寒风凛冽,李治仍一动不动跪在殿外,寒风呼啸而过,刮在身上如刀割般刺痛,李治身子本就柔弱,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跪地久未起身,没多久便有些支撑不住,但李治却仍咬牙苦苦硬撑着。

支撑他的只是一股信念,还有一腔对朋友的义气和热血。

自小生活在深宫里,李治没有朋友,李素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一个,他曾与这个朋友经历过生死患难,那时开始,李治忽然觉得自己不再孤独了,无论岁月里经历过的悲与喜,他都有了倾诉和分享的对象,当自己苦了,累了,委屈了,高兴了,他都知道有一个人肯定带着一脸惫懒的笑,懒洋洋的倚在树下案前,静静地听他倾泄情绪,帮他渡过难关,仿佛不经意的言语间,教给他无数为人处世的经验和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