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山河碎 第八章 北行田头说农事

夜里在守墓茅舍误中副车,无意间将六夫人非礼了一番,经过这段时间诸多事,林缚心里也觉得六夫人是可人的美人儿一个,瓜熟蒂落,又正是娇媚之年,之前对她的排斥之心也渐消除。

这之后颇长时间,六夫人跟隐了身似的不露脸,许是抹不开脸见到林缚,林缚自然也无从勾搭。

吴梅久离开崇州重操旧业,做回他的海陵府司寇去,林缚以左参政权知崇州县事,在崇州军民政事一把抓,还要兼顾嵊泗防线的建设,忙得跟陀螺似的停歇不下来。

十一月底,接到铁盐使张晏派来的密函,邀其领兵去沭阳准备接应宁王南下就藩。

内侍省局郎刘直也从江宁赶回与林缚汇合一起北上。林缚此时才知道刘直将出任宁王府内常侍并兼宁王府卫营监军使,实为皇帝从内侍省挑出来安排在宁王元鉴武身边的一名眼线。

此外,宁王府的长史等佐官,也改以往由宗正府选派的旧例,由户部直接选官。宁王府卫营也从京营调拨——实际上这些都是皇帝用来限制宁王在江宁坐大,难以控制的手段。

册立宁王以镇东南,是破解当前困局的有效手段,授给宁王的权柄自然也要超过一般藩王才会发挥镇东南的作用,但是真正的权柄,注定要给长史、内常待、宁王府都尉等佐官属将分去许多。

除去册立宁王以镇东南的用意不提,若崇观帝一直没有子嗣生养,百年之后,自然将由宁王来继承帝位,沭阳迎驾之事,林缚自然也不马虎。除骑营留守崇州外,林缚点齐靖海第一水营,长山步营经扩编后的两部精锐十一月二十九日从崇州紫琅山驻营出发,往清江浦东头的沭阳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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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山河经运盐河西段可入北官河直通清江浦,一路都有水路可行。水营船队扬帆借风行于河中,步卒则沿官道北上。

林缚坚持以长程行军来锻炼队伍,他本人也是坚持随步营徒步行走,以此鼓舞士气。

刘直从崇州随军北上,起初还硬着头皮陪林缚徒步而行,走了一天,脚底板起了血泡,便坚持不住坐船上去,心里奇怪林缚还穿着一身铠甲,怎么能两天跟着大兵一起走出一百六七十里地?

普通将卒到地头就躺下休息,林缚还要各处巡看并将从崇州递来的紧急公务处理掉,刘直也当真佩服林缚的意志。刘直随郝宗成长年在军中行走,虽说带兵打仗不行,也吃不了苦,但是种种见识还是有的,暗道这样的人物带不出雄兵来,才叫奇怪。

队伍停在皋城北的花溪河前,工辎营辅兵在搭设浮桥,步卒就地休整、饮食,水营战船散开警戒。

刘直忍着脚板血泡磨破的痛楚,上岸走到林缚的身边,看着工辎营在前方费力地搭设浮桥,指着前头的渡口说道:“用船渡人过去,不是更快些?”

“走了三十里路,也恰要停下来休整。”林缚笑着解释道:“行军亦是操练,不能懈怠。要用船渡人,想要短时间内过河,要从水营抽出不少渡船,会打乱水营部署,而铺路搭桥本就是工辎营的份内事。想要做到井然有序,军务安排以简便易行,不易引起混乱为原则。所谓简便易行,没有比大家各司其职更合适的了,并是只图方便……”

刘直想了片刻,知道林缚这番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说了些奉承话,看到林缚举步往田头走去,也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

刘直从江东左军北上勤王起时就与林缚打交道,言虽不深,但交情还是有的。刘直此时改任宁王府内常侍,算是跟郝宗成这些年熬出了头,一旦宁王登基,他就能坐上郝宗成这时的位子,成为内臣之首。

只是宁王府内常侍的位子也不是好做的。首先他要向当今的圣上负责,防止宁王坐镇东南时有所异动;但是他又不能让宁王有给监视的感觉。不然将来宁王登基,第一个要除掉的不会是旁人,恰恰是他这个宁王府内常侍。他这时候就想投靠宁王,做宁王的心腹亲信也是不可能的,当今圣上在宁王府不会只安排一个眼线,一旦他铁心跟了宁王,没等到宁王登基,当今圣上就会先将他除掉。

刘直知道宫廷隐讳,知道皇帝不会再有子嗣生养,不出什么岔子,宁王日后必登大宝,但皇帝身子骨还很硬朗,谁知道要拖多久才轮到宁王登基?

明面上,刘直是从七品局郎升到五品内常侍,也确实是郝宗成大力举荐,得当今圣上的信任才能坐上这个位置,但是这背后关系错综复杂,令刘直感觉有如火炙。

刘直也知道权术,要想一切都顺顺当当,就需要盯着宁王老老实实地带着大家一起熬年头,但要防止宁王登基后,一脚将自己踢开甚至怀恨除掉,无疑是要自己有所依仗,而不可能两面去讨主子的宠信。

在刘直看来,正如宁王需要熬年头一样,如彗星崛起的林缚虽说跻身新贵,但由于资历还浅,还难以挤入真正的权力中心,也需要熬年头。

比起江宁其他权高位重的大臣,刘直更看好林缚,心想给林缚十年八载,成为固原曹义渠那样的人物也不会是难事。有此人物倚为外援,刘直才不用担心自己将来在宁王登基之后给一脚踢开。

刘直便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才没有急于随张晏跑去山东北境迎接宁王,而是赶过来跟林缚汇合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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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直有些沉不住气,他的心思也不难揣测。

宁王元鉴武坐镇东南,在他真正登基之前,符号的意义更大一些。即使元鉴武会给授予质询东南诸郡军政事务的大权(只有如此,才能让江宁六部随之发挥作用),这种权力也要受到王府长史与内常侍二人很大的制约,才不至于让他在封藩宁王期间就按捺不住。

刘直出任宁王府内常侍兼王府卫营监军使,这个位子极为关键,权势几乎与王府长史相比肩。

刘直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内侍省局郎,一下子挤入江宁权力架构的核心地带,他这时候主动过来交结,林缚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将他往外推。但由于局势错综复杂,将来的局面很难预料,林缚也不会将未来的筹码都押在刘直身上。

林缚往田头走去,看到刘直跟过来,破了血泡的脚走路一瘸一拐的,笑道:“刘郎还是去船上歇着吧,要是见宁王时,这脚底板的新肉还没有长起来,这样子走路可不好看。”

“无妨,以往与郝大人在军中,脚底板也常起泡,多走动一些,结了痂起了茧子就好。”刘直忍痛说道,看到林缚蹲在田头看土质,讨好地问道:“林大人军政以及田事无一不通,令刘直实在佩服,我倒要问一声,林大人拿起土疙瘩看出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