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逐鹿 第八十三章 南归

出燕京分两路突围的六万余兵马,仅在三天时间里,就给东胡人风卷残云的吞噬了个干净,其败之速,其亡之勃,令人瞠目结舌。

随军突围的王臣大公及后宫妃嫔或死或俘无数,连亲卫禁卒都溃散逃亡或弃械投降。崇观帝不甘受俘,含愤跳入潮河。郝宗成也是饮毒而死。

由于东胡人在潮河下游的入海口河段,埋桩沉船及抛入大量的树杈桠,防备津海军的战船进入,成千上万宣府及京营将卒在战时给逼入潮河淹死,尸体都给堵在河口,一直到二十三日,才找到崇观帝给河水浸泡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要不是身上所穿的龙袍,以及以王启善为首的投降太监都证实崇观帝在最后时刻投水而亡,谁都难以想象这么一具浸得跟白猪似的尸体,跟端坐龙椅之上的大越天子有什么联系。

这一战,东胡就彻底奠定鲸吞燕冀大地的胜局。

虽说燕京、宣府、三河、津海等城池还没有最终失守,但已经无碍大局了,在燕冀及晋郡大地,已经没有真正能威胁进入这一区域的燕胡近三十万兵马的军事势力存在。

叶济尔一面下令厚殓崇观帝来笼络人心,安抚降叛将臣及捉俘兵卒,一面将崇观帝突围不成而投水就死的消息通传天下,借此打击大越军民的抵抗决心跟士气。

叶济尔使长子叶济白山留在津海督战,在解开外围的威胁之后,以新附汉军为主力,对津海正式展开残酷的攻城争夺。

叶济尔则亲率六万余步骑主力,在叶济罗荣等将臣的扈从西进,于二十七日兵临燕京城下,大营就扎在云崖山南麓的张家集。

燕京留守使张协缒人出城,进入东胡营帐议降事,于二十九日率留守将臣及两万余京营军兵卒出城投降。

叶济尔择了吉时,于七月初一进燕京。

虽说宣府、三河、津海等城池还有少数守军坚持不降,东胡人还要继续保持在内线用兵,在燕南及晋南,也要防范南朝在河淮一带的兵马的反扑,但对叶济尔来说,眼下最紧迫的已经不再是军事上的得失,而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将燕冀及晋郡的形势稳定下来。东胡在燕冀的根基太浅,很可能会因为一次偶尔的军事上的失利,就给赶出关去。

与其同时,燕胡诸部及新附汉军,加上潮河、张家集等及燕京降附,燕胡在燕冀及晋郡的兵马总数达到三十万众,包括燕东诸胡精骑七万余,燕西诸胡骑兵三万余,新附汉军十五万余,降俘五万余。

要在燕冀等地维持如此庞大的兵备,甚至后期还要继续扩大兵备,对山东、河南以及秦郡用兵,直至彻底的席卷天下,绝不是一桩简单的事情。

七月初五,叶济尔在燕京改汗称帝。赐封张协为燕国公,食邑三千户,分别拿右承政、燕京府尹等重职笼络张协、范文闵、王启善等降臣,并大肆招揽士绅进入地方为官,遣流返回,以事生产。

初六日又出安民策,传旨昭示天下,以此次入关战事波及地区为限,减免包括大同、宣府、辽西、冀西、晋北、晋中、晋南及燕西、冀西、京畿等地在内的大部分新占区域的田税粮赋两年,还民休养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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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力给调离之后,仅余一万守军的宣镇军在坚守大半年后,粮尽开城投降,燕冀大地,仅三河、津海两城还在坚守。

在三河,以那郝雄祁为首,近四万步骑将陈芝虎所部万余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津海,东胡人以叶济白山为首,八万步骑从陆地彻底封锁津海城,展开残酷的攻城争夺。

燕胡当前在燕冀最紧要的事情就是遣流返乡。仅燕京献降时,城里流民就有三五十万,加上京畿诸县避入城里的难民,更是高达百万——故而除了去津海或三河的道路不通外,难民成群结队地穿过燕南,即使路上遇到东胡人的游哨,也不会每次都给盘查。

七月初八,军情司布在燕京城里的眼线护送扮成流民的姜岳等人出城来,与吴齐、陈定邦汇合。

陈芝虎给团团围死在三河,这个问题已经不是他们聚集几十人能解决的问题。陈信伯的侄女婿,司天少监姜岳是林缚点名要接出来的官员,在姜岳等人赶到成寿集,吴齐也不再亲自留在北地耽搁,借着流民返乡潮的掩护,分批穿过燕南敌境。

历经千辛万苦,于七月十八日从沧州秘密出海,与先一步从津海撤下来黄锦年、林续文、高宗庭在海上汇合。

津海军三将之一的吴天率部守西离寨时,面中流矢,不幸牺牲。也因为吴天的战死,西离寨给敌军趁乱夺去,守寨兵马不足半数能撤出来,一次被歼一千余人,是津海守城战打到此时,损失最惨重的一次。

津海流民仅剩最后的四万人还没来得及给疏散,但都撤到内线的涡口寨及津卫岛上,杨一航、马一功及孙尚望等人会率守军坚守到最后。

江宁那边正在议立新帝,林续文与黄锦年要先一步赶去江宁,争夺他们在江宁政权里的位子。

高宗庭、耿泉山得知李卓给崇观帝赐酒药死的真相,心灰意冷之余,除了去崇州,天下之大,也没有他们的安身之处,这次也撤下来,随船先去崇州。

虽说对燕冀此时的局势早有判断,但事实真真切切的摆在前面,又觉得残酷,难以接受。

陈定邦与高宗庭、耿泉山在船上相遇,在甲板上置了香案,祭奠李卓。

林续文、吴齐等人都到香案前祭拜,黄锦年颇为尴尬。

虽说后期黄锦年一直都在津海坐镇督管津海仓,但他始终是楚党的核心人物之一,也是在幕后控制京畿米市的黑手之一。要说制肘李卓致燕冀败局,黄锦年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倒不是黄锦年良心大发现,从此改头换面要做好人,而是形势由不得人,不容他不反思与淮东亲近人物的关系。

黄锦年早就将家小接到津海安置,即使是燕京主持生意的次子跟两个侄子,也在战前及时撤到津海来,险险的保全了家族。但是想从津海撤到江宁去,甚至想在江宁占个位置,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虽说在京畿的田宅都花为乌有,但黄锦年家族从京畿转移出来的真金白银就在七八十万两——淮东与黄锦年本就是暗斗得不亦乐乎的政敌,黄锦年的底细,淮东要是一点都没摸清楚,也不可能有今天这般的势力。

以往黄锦年是朝廷大员,在津海跟林续文争权斗力,此时却是淮东菜板上的鲇鱼。

虽说在林缚行声东击西之策离开津海之时,黄锦年破口骂娘,但随着形势的发展,特别是淮东在占领明州府之后,江宁都承认淮东的行为,并使林缚兼领浙东制置使,黄锦年再看不清楚形势的发展,也枉他在官场厮混了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