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逐鹿 第一百二十二章 浙南战事尾声(第2/3页)

诸将应诺。

大雨之下,弓弦软湿,射箭无力,不能依赖弓弩,大家都将弓弩丢下。不单弓弩丢下,张季恒又带头将浸了雨水而变得沉重、湿涩的外甲、衬甲脱下来。一旦给逃兵稳定阵脚,双方出现僵持,他手边这点兵力,根本不够消耗的,穿甲不穿甲意义不大,突破、打乱敌阵的速度一定要快,厚甲反而成了累赘。

三百余人都轻装上阵,分作数队,持着刀盾枪矛往山下的河谷北口子摸下去……

张季恒率部从山林里冲出来,首先将刚要摸上山的十数斥候杀败,浙闽军在北侧河谷口子上的兵卒有所警惕,但大雨使他们的反应能力大为降低,无法将突袭在开始时就遏制住——衣甲给大雨浸透,动作迟缓,大雨与狭窄不平的地形将北侧以伤卒、将领家小为主的人马阵列拉得狭长而混乱。

大雨模糊了视线,无法摸清有多少淮东军突袭过来,前面组织的薄弱拦截阵列很快就给冲溃,本阵给突袭的淮东军冲进来,很快就引起难以遏止的混乱。

温庭瑞与秦子檀给裹在阵心,三四千人挤在一起,找人都困难,遑论调兵遣将稳定阵脚了,只是人挨人的传令,往山里撤——南面是从永嘉城追出来的淮东军主力,根本没有退路,也无法阻止北面的混乱,更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淮东军潜过来打伏击;东面是因大雨而变得暴躁、湍急的楠溪。此时只有尽可能疏散多的兵力进山林,伺机打反击,将混乱制止住。

大雨及混乱使得温庭瑞的一切努力变成徒劳,即便是温庭瑞与秦子檀两人也给裹缠住,无法撤到山里去。

鲜血混杂着雨水,一旦前阵给击溃,后阵将卒只能在混乱中给胁裹往后走。但最狭窄处仅十数步宽的河谷地形,一旦有人跌倒、拥挤、践踏,就引起更大,无法遏制的混乱,有无数人往西面山林里逃,便更多的人给挤下水势汹涌的楠溪……

这场大雨势头减弱收住之时,逃入楠溪河谷的永嘉守军就彻底溃败了。

张季恒杀透过去,身边也就仅剩三十余人,其他人都杀散了,但听着四处的喊杀声,便知道大家趁乱杀得敌军大溃,自身伤亡反而有限。

张季恒身上挂了无数伤,鲜血淌下,有如血人,筋骨也软。他在淮东军里也是以勇武著称,但杀得太疲,看着敌军还有小股聚集打反攻的趋势,咬牙激励身边部众,笑道:“只要杀下去,才能活着享受战功啊!”

张季恒所率突袭兵马才三百余人,杀透敌阵,实际杀伤敌兵数量也有限。河谷、山林里到处都是溃兵,这边离仙居近,不能支撑到后面的追兵赶上来,让大量溃兵逃回仙居,都不能算大胜。

张季恒终究是人少,突袭时兵力又分散掉了,北撤的永嘉守军又是以八闽精锐居多,老卒经验丰富,雨势一歇,聚拢三五十人就能打反击。张季恒也只是尽可能将更多的人聚集起来,守住河谷中心的位置。

好在很快南面有小股溃兵逃过来,这表明刘振之率部将浙闽军殿后兵力杀溃。

很快,刘振之先率五六百精锐赶上来支援,与张季恒汇合,一起再往北突击,将几股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小股浙闽军打溃,占据河谷北口,将绝大多数溃兵都兜在南面,不使其北逃,也防备仙居守军赶过来接援。

仙居援军姗姗来迟,淮东军后续的兵马都已经开拔过来,牢牢占据楠溪源的要地,将从仙居过来的浙闽军击退。不过对楠溪源河谷周边山林的搜索,一直持续到五月上旬才结束。

楠溪源河谷一役,从永嘉北逃仙居的浙闽军几近全军覆灭。永嘉主将温庭瑞及随扈藏身北雁荡山一处山坳里,给搜山兵马发现,反抗而给格杀。

搜山兵马初时并不清楚杀了一条大鱼,温庭瑞当时也换上普通衣甲,只是反抗格外激烈,使得搜山兵马损失了十多人,才将他们歼灭,这才引起在楠溪源河谷主持搜山的刘振之的警觉。只是温庭瑞的尸首给泄愤的搜索兵马戳得稀烂,还是将面目近乎全非的头颅送到永嘉城,才辨认出来。

楠溪源河谷一役,俘敌千余人,杀千人,约有一千四五百人在混乱跌入水势大涨的楠溪江淹死,仅三四百人穿山过林,逃入仙居。

此时,台州守军全面西撤进入临海、仙居坚守,在横阳、平明的浙闽军也全面收缩到不易受海路攻击的苍南县境内。

陈渍率部接收温岭、回浦等县,耿泉山率部接收横阳、平阳。从二月中旬发动的浙南战事在持续近三个月之后,暂告一个段落。

此役,浙闽叛军被迫放弃浙南沿海诸县,淮东军收复乐清、瓯海、永嘉、平阳、横阳、温岭、回浦六县,打通陆路与北面明州府宁海县相接的通道。

近三个月来,在浙南前后十数战,共歼俘敌军一万六千余人,其中八闽战卒将近一万人;收编乡兵民勇五千余人;缴获兵甲一万七千余套。楠溪源河谷一役,对淮东军来说,只是给浙南战事一个完美的尾声。

浙南战事,虽说淮东军也承受近万人的伤亡,但由于收编乡兵民勇,又不断的从地方征募兵勇,在浙南战事结束之时,先后进入浙南参加的诸部,兵力非但未受损失,新编浙南军的兵力甚至从战前九千余人增加到一万两千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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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上旬,浙南由旱转雨,雨天频繁,山路艰险难行,诸部也陆续撤回永嘉,放弃对楠溪源河谷的搜索。

“这回竟然又让秦子檀逃出生天,这狗屎运,真是没有天理啊!”林缚从促俘及击毙敌将名单里始终没有看到秦子檀的名字,终是忍不住有些遗憾。

“楠溪源河谷地形复杂,三五百人逃出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高宗庭笑道。

不单楠溪源河谷地形复杂,整个浙南、闽东地区,地形都很复杂。地势给崇山峻岭分割得零碎,兵力的运动都死死地限制于有限的几条道路上。这就使得淮东军即使在局部占据优势,也很难痛痛快快的打一仗,通常要一城一地的去血腥争夺。楠溪源河谷一役,算是开辟浙南战场以来,打得最痛快人心的一战了。

林缚越是这样的抱怨,表明他对楠溪源河谷一役的战果越是满意。

此役几乎全歼逃敌四千精锐,而淮东军的伤亡包括刘振之追击时的兵力损失,也就六七百人而已——这样的大胜,似乎才符合淮东军的风格。

即使不能逮到秦子檀,从战局意义上来说,高宗庭认为不大重要。不过他晓得宋佳的身份,晓得林缚从江宁崛起,就与奢飞虎的恩怨纠缠。

秦子檀要算淮东的宿敌。傅青河当年守西沙岛残一臂,差点身死,也是拜秦子檀所赐。包括淮东与浙闽军诸战,甚至在儋罗岛与高丽人打的一战,秦子檀都涉身其中。在浙闽军诸人里,除了奢家父子外,淮东最想得而快之的就是秦子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