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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率前部先锋部队五千余人,以楚红为向导,在水军起锚的同时,由陆路向梁山泊腹地进发。童贯亲率中军数万人马,相隔数里随后挺进。

童贯开始时还比较谨慎,一边行军一边观察地形。几处山隘过后,他见所过之处不但均与燕青、楚红所献图形吻合,而且非常适宜于大部队展开作战,心情渐渐放松下来,派人传令前锋部队,进军速度不妨加快,力求尽快占领战略要地,形成对贼寇主力的包围圈。

段鹏举因见一路平安,亦渐失警惕。得了童贯命令,便只顾催促部队疾速行军,却忽视了身边的地形已然起了变化。

又行进至一处山口,段鹏举猛然察觉这山道的一侧峭壁如削,另一侧则深谷百丈,记起行军路线图上似无此一段路径,乃勒马向楚红发问,此路走得对吗?依图所示,仿佛不曾有此险恶地段。

楚红神态自若地回答,此处确未在图上标明,盖因这段路途甚短,图上标画不下。你们只管向前走,转过山口即是坦途。若将军疑我有诈,就此回师也悉听尊便,孰是孰非我自会在大帅面前辩明。

段鹏举有心暂且按兵不动,派人去禀明童贯定夺,却又怕童贯责骂自己临阵畏缩,贻误战机。踌躇了片刻,他严厉地盯住楚红道,若是扯谎欺诈,如何下场你可明白!

楚红做出有些着恼的样子道,我当然明白,难道我会拿性命开玩笑吗?你既疑心深重,咱们就回去便了。真没见过这样胆小的将军,亏你还是朝廷的正规禁军。

段鹏举见楚红神情自然、毫无惧色,心下稍安,自忖或许是自己多虑了,遂命部队加快步伐前进,迅速通过这段险途。

过了山口,又行了一二里路,地势果然开阔起来。段鹏举举目环顾,只见四面皆是林木葱郁的峰峦,部队似乎是进入了一块盆地。这个地貌图形上标示着吗?是标示着的。但是按图形理解,这周围只应有几座不高的丘坡,眼前这一片如同包围圈似的崇山峻岭,与段鹏举从地图上得来的想象截然不同。

一种不祥之兆从段鹏举心底陡然升起。

他没有再盘问楚红,与这个山野村姑纠缠口舌太费劲,啰唆半天尽是废话。凭段鹏举的野战经验,他意识到,当务之急是抢占正前方的那座山峦。只要能将这个制高点控制在手里,自己的部队就是安全的。于是他传令全军跑步前进,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前方山峦主峰。

军令传出后,段鹏举一马当先,带领马队向前奔去。后面的步兵走了这半日,已经身疲腿软,汗流浃背,却也不敢违了将令,气喘如牛地勉力向前踉跄奔突。

不多时,队伍的前锋已突进至山脚下。略歇一歇脚,正要向上攀登,但闻一声炮响,三面山头上戟戈战旗齐出。正面主峰的赤色大旗下,立着一条威风凛凛的戎装大汉,卧蚕眉、丹凤眼,面如重枣,长髯及胸,正是大名鼎鼎的梁山泊马军大将关胜。

段鹏举的脑袋轰地一炸,到底是上当了!他本能地回目一瞥,好在那两个监押楚红的兵士动作及时,已经左右出刀架住了楚红的颈项。

这时就听关胜在山上大喝,山下来犯者听好,尔等已入我罗网,识时务者速速放下武器就降,可保性命无恙。若不自量力负隅顽抗,此地便是尔等的葬身坟场。

段鹏举强自镇定地回叱道,你们这帮卑鄙贼寇,不敢与我堂堂正正地厮杀,却设下阴暗诡计赚我,算何能耐。你等睁眼看好,你们的细作就在我的刀锋之下。你们若敢动我一兵一卒,顷刻间便可教她命归西土也。

未待他话音落地,早有两支冷箭飞来,直取监押楚红的兵士的咽喉。那两个兵士猝不及防,同时中箭落马。楚红乘周围的官兵愣怔之际,拨马便向斜刺里奔去。

段鹏举大呼快追。山头上紧接着一阵箭雨飞来,射杀得追兵接连落马。

看到楚红已没入侧面一片山林中,关胜一声令下,战鼓震天价擂响,两翼的山岩上便有无数巨石被一种土制的弹射器抛出,天女散花般铺天盖地地砸入官军阵中。许多官兵躲闪不及,立时便成了尸饼肉酱。官兵等不得段鹏举发令,纷纷抱头鼠窜,四散逃避,部队的队形和建制一下子就变得混乱不堪。

段鹏举在亲兵的掩护下,一面策马回奔,一面声嘶力竭地喝令部队赶紧集结,沿来路突围。

但是来路已被礌石滚木阻塞,哪里还走得过去。

官兵见退路阻断,心里更慌。加上又地理不明,方向不辨,不知该向何方去寻生路,只能一窝一团盲目地东冲西撞,混乱中不知又被乱箭射死多少。

觑得出击时机已到,山上战鼓再起。中有关胜,左有董平、花荣,右有呼延灼、秦明,各率铁骑旋风般杀下山来。随后又有武松、李逵、鲁智深等一干头领带领数千步兵卷入敌阵,大肆冲撞砍杀。

这时的官军虽遭重创,但其兵力和战斗力其实仍不在梁山泊伏击部队之下。如果能有组织地进行抵抗,是可堪一搏的。然而此时这支官军在精神上已被完全击溃了,所以他们根本无心估计伏击部队究竟有多少人马,亦无心再进行殊死肉搏。许多将士逢着梁山人马,即仓皇丢了兵器,伏首乞降。

梁山泊义军无甚优待俘虏的明确政策,只管呐喊着向那数千名囊中之物砍杀过去,逢着不降的也杀,逢着降的也杀。尤其是李逵麾下那几百条步军汉子,多为饱受官府欺压、走投无路被逼上梁山的苦主,今日里得着了这个报仇的机会,如何不如狼似虎、纵横叱咤,放开手脚杀他个淋漓痛快!

这一番厮杀,梁山泊义军势如破竹,直杀得官军这股先锋部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除少量官兵经过苦苦哀求幸免一死当了战俘,若干小股人马侥幸溃入山林成为散兵游勇,大部分的官军兵将皆做了刀下之鬼。先锋大将段鹏举强行突围不成,被大刀关胜斩于马下。

先锋部队陷入梁山泊的伏击圈时,在后面跟进的童贯已感到进军途径与图形有异。正疑惑间,接到探马飞报,前方道路狭窄处,突发礌石滚木将中军与先头部队隔断。童贯情知中计,正要传令部队迅速冲上去,全力打通道路,增援先头部队,却见两翼的峦陵后面密密麻麻地现出了无数旌旗。接着,有一股浓烟冲天而起。

浓烟起处,影影绰绰有一个道士披发仗剑,手舞足蹈。随着他神乎其神、玄不可测的祈咒动作,山野之间渐渐烟尘腾扬,一阵阵的喊杀声似浪潮般从遮天蔽日的烟尘中发出,其声势之豪壮,宛如有百万雄师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