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奴隶生涯

金朝的临洮府是一个拥有二十万人口的大城,金朝西部边境的重镇,这里虽各族混居,但此时女真、汉已经难以分清,俨然和宋国无异。临洮府城西有一个军方的奴隶市场,专门贩卖军队从各地掳来的奴隶,前两天已经有过几批大的奴隶贩卖,还有一些剩下的老弱奴隶今天要拍卖出去,主持拍卖的是一名黑脸军人,是军中负责后勤的小官。拍卖现场一共搭有两个木台子,用粗绳围着,其中东面一个是贩卖女奴的台子,下面围着三、四十名买家或看客,台上站有五、六名宋朝年轻女子等待拍卖,西面台上则专门拍卖男子,年轻的早就卖掉,只剩下一名骨瘦如材的少年和三名年迈的老人奄奄待毙。

这名少年正是李思业,一个多月的奴隶生活让他受尽了折磨,一同被抓来的四十多人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十几人被送来临洮拍卖,李思业被粗索捆着手脚蜷伏在一个角落里,两眼无神地看着对面女子的拍卖。突然,李思业发现在拍卖的女子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容,细看之下,竟是孙小姐,她身上衣服已被撕坏多处,露出大片晶莹洁白的肌肤,只见她两眼空洞地望着前方,是死亡的眼神。孙小姐!李思业心中一声大喊,他立刻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对面的拍卖。

“这名女子细皮嫩肉,军中弟兄用了都叫好,现在卖二十贯,可有人要?”

李思业闻言如被雷击,早已麻木的心突然一阵剧痛,如刀剜般的苦楚,强烈的愤恨让他想仰天狂喊,但苦于口中被堵而无法出声,旁边看守之人发现了李思业的异样,抬手一鞭狠狠抽去,几乎将李思业痛晕过去。

“混帐!你找死吗?”

怒骂声引起了东面看台下的注意,一名约四十几岁面色焦黄的瘸子诧异的看了几眼李思业,这才慢慢转过脸来,旁边的一名汉子对他调侃道:

“刘二,你正好也没有老婆,就把这个宋朝女子买回去暖被窝吧!”

“哼!你看那女子分明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我可供不起,我来是想买个能干活的人。”

正说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驶了过来,下来一名白胖的中年男子。

“你看,翠花楼的人来了,他们才是真正的买家。”

看台下的人群不由让出一条路来,那中年男子走上前来仔细打量了这几个女子,一指那孙小姐问道:

“她卖多少钱?”

那军人笑着说道:

“阎王愁的眼光果然毒,这名女子皮肤白嫩、非常标致,一口价二十贯。”

那姓阎的男子冷笑着说道:“若是未开苞的女子,五十贯我也出,可她已经被你们糟蹋成这样,我最多只出十贯,你卖不卖?”

“阎王愁,你还价也太狠了,这名女子最少也能为你们赚二百贯,二十贯你也有十倍之利啊!”

“我最多出十贯,你不卖我就到别处去,反正宋朝奴隶到处都有的买!”说完他转身要走。

“那就十五贯,我再送你一个。”

“好!成交!”

名叫阎王愁的中年男子去后面办了交割手续后,把孙小姐和另外一名女子一把推上车便扬长而去,这时看台下的人也渐渐散去,那名面色焦黄的瘸子慢慢走到西边看台,伸手掏掉李思业口中的破布,掰开他的牙齿看了看,便向看守问道:“多少钱?”

黑脸军官走过来答道:“这几个人都是挑剩下的,光耗粮食也没什么用,你要的话就二贯钱就可以带走。”

瘸子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两贯会子放到军官的手上。

“我买了!”

※※※

“你虽然是我买回来的奴隶,但我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你只要别忘记自己身份就行了,以后你就叫我师傅,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哪里人?”

“李思业,十四岁,利州西路岷县人。”

“李思业,读书人的名字,以后我就叫你李子,我是个打铁的,大家都叫我刘二,打铁可是个苦活,你先从打杂做起吧!记住了,我最恨人偷懒。”

刘二是个汉人,祖居临洮府,他在城东开了一个铁匠铺,先后一共收过两个徒弟,大徒弟前年从军去了,现在还有个二徒弟,因实在人手忙不过来,他便来奴隶市场看看能不能买到个便宜货,他见李思业虽然年少,但身架子颇大,只要再过两年就能成为一个好帮手,便把他买了回来。

“到了,这里便是我的铺子。”刘二指着一个两层楼的木屋说道。

“你师兄性子烈,平时少惹他。”

“是!”

李思业随刘二刚走到门口,里面突然跑出一名黑壮的年轻汉子,约二十几岁,他看了看李思业便大声嚷道:“师傅,这小子象个娘们似的,顶个屁用啊!”

“少放屁了!李子,这就是你雷师兄。”

“呸!一个南朝贱民也配叫我师兄。”说完不理李思业转身便走了。

刘二指着大门旁边的一片席子说道:“夜里你就睡在这里看屋,等一会我会拿床旧褥子给你,那边还有碗剩饭你去吃了,从明天起你负责做饭、打杂和收拾屋子,过段时间我再教你打铁。”

当夜李思业躺在这个陌生的屋子里,这是他两个月来第一次躺实,两个月的屈辱生活仿佛是一场恶梦,可身上的累累伤痕却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少年时自己做过比尔·盖茨的梦,想象着自己将来也能创立自己的王国,可毕业时找工作的艰辛和买房的血泪,让他终于明白,自己在茫茫的人海中,何其渺小。命运之神却突然把他抛到宋朝,他又能做什么呢?能改变历史吗?可是他连一个弱女子的命运都不能改变。

李思业突然感到一丝讽刺,他叹了口气。

“算了,忘记过去吧!就当自己是真的转世到了宋朝。”

他细细地摸索着自己身上的伤痕,突然,当他触到腿上的一处伤痕时,心中感到一阵哀伤,那是爹爹打的!李思业仿佛又看到爹爹临死前的呼喊:“小业,快跑!快跑!”

虽然自己的父亲早已过逝,可是他怎能不承认李焕十年来的养育之恩,为支撑家道而过早斑白的鬓发,还有他从不肯弯曲的脊梁。

“爹爹!”他低低地叫了一声,泪水狂涌而出。

“爹爹!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