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义和拳的“神化”之路(第2/3页)

办法就是向刘谦同志学习。

演示时,枪是真正的鸟枪,可以当场验货。鸟枪虽然没有洋枪的威力大,但也是可以打死人的,而问题出在鸟枪的子弹上。在表演过程中,只要用偷梁换柱的手法将铁砂换成黑豆,如此一来,“挡子弹”就变成了挡黑豆。魔术不过是预定的程序,很多的神话看来也是如此啊。

而神话已经流传开了,大家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的结果是朱红灯的人不仅能挡子弹,甚至连炮弹也不怕!

在大水过后,朱红灯终于又依靠医术之外的魔术,依靠“刀枪不入”的神话,迅速建立了威望,聚拢了人气,他率领的队伍进一步壮大了。实际上,朱红灯并不是天生有领袖欲望,只是在这样的乱世,找饭吃很艰难,人们期望找到一条能够轻松找到饭吃的捷径,大家只相信,世道乱了,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大哥!

因为生存的需要,朱红灯终于走到和当初赵三多相同的那一步了:既不想得罪官府,又要进行“灭洋”。接下来,朱红灯等人要解决的就是如何带领大家去“反教灭洋”,而之前赵三多的“义和拳”不仅已经打出了“灭洋”的名号,更是打出了“灭洋”的名气,朱红灯等人又把“义和拳”的名号拿了过来,用“义和拳”来称呼神拳。

朱红灯版的“义和拳”和赵三多版的“义和拳”在很多地方是相同的,比如他们都“只反洋人不反官府”,朱红灯打出的也是“扶清灭洋”的旗帜,为了避免刺激到官府,朱红灯的弟子们所请的那些“神”,有“三国”中的英雄,有“西游记”中的英雄,唯独没有在山东地区家喻户晓的水浒英雄。盖因这些好汉们曾经举起过反抗官府的大旗,而朱红灯的队伍自然要避嫌——谁说基层老百姓就没有“政治智慧”呢?

但朱红灯版的“义和拳”还是与赵三多的有很大不同。如果说赵三多版的“义和拳”主要是维权,朱红灯版的“义和拳”就主要是抢劫。但它们最大的不同还是在于——神。赵三多版的“义和拳”是没有神仙什么事的,而朱红灯版的“义和拳”却是“降神附体、刀枪不入”,越传越“神”,在更多的时候,他们打出的其实是“神助义和拳”或者“天下义和拳”的旗号,真正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啊。

在过去很多的书中,人们常常把这当作愚昧和可笑的(事实如此),其实在大清的社会,早就隐藏着产生“义和拳”的根源:民众安全感的普遍丧失。

长期以来,大清的子民总是沉默的大多数,他们的普遍性格是安分守己、畏惧权力、习惯性地从众,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做出一点“越格”的事情。而在1898年前后,大清普通百姓的不安全感是空前的,这种不安全感绝不只是源于三年前甲午战败,而是基层百姓生活中的现实。

当北京的光绪皇帝大张旗鼓“变法”之际,百姓们对新思想毫无感觉,但对日渐恶化的生活环境和状态却感触尤深。经过一次次的内忧外患,他们已经实实在在地明白,损害这个国家肌体的不仅是西方国家的洋枪洋炮,还有朝廷政治体制的落后、分配不公以及官场腐败,它们给百姓生活带来的损伤甚至要比那些洋枪洋炮更加厉害!千百年来百姓们传统的观念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但并不是他们天生就是喜欢“寡”,只是当他们发现这种贫困其实是由盘剥、非正义和不公正的行为造成的时候,相比于贫困本身,更加让人不可忍受。大清不能只有分赃,而没有分配吧?与赤裸裸的剥削比起来,人们倒是宁愿在相对公平的环境下“寡”一点,因为这样至少还有机会和希望。

戊戌变法本来就是去破解这一切难题的,然而变法又很快被扼杀,无疾而终,却也让人发现,腐败的源头原来就是出自皇宫之中,出自于党争,出自于落后的政治体制。这种挫败感深深地刺痛着清国的人们,再加上基层官员又是这样不作为或者乱作为。在基层的一种“无政府”状态之中,百姓们发现剩下的出路似乎只有两条了:一条是奋起直追,拼命加入官僚集团的分赃圈;一条是已经确认自己无法通过正当竞争去获取利益,只能去另辟蹊径。一旦失去对规章制度、伦理道德的敬畏,剩下的便只有对暴力的恐惧以及崇拜:在这个乱世,其实就是比谁更流氓,老子没爹没娘,有些流氓,你能奈我何?

而暴力的极致便是——神力。

然而,崇尚暴力、标榜神力并不能让拳民真正强大起来。就拿信仰来说,他们信仰的也并不是“神”本身,而是神可能给他们带来的某种利己的“力量”,这正是弱势心理的完美体现。

所谓弱势心理正是期待救世主、高人、神人的心理,因为他们相信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虚幻中的“强者”,只有依赖强者,才有希望破格获取,以最短的时间、最低的代价(降神)去获取最大的利益。从这个意义上说,在我看来,义和拳的出现决不能当作“民族意识的觉醒”,真正的民族意识是建立在现代公民人格基础上的,现代公民人格重要的前提是“独立”(人人独立,民族和国家才能独立)。而“扶清灭洋”不过是几千年来,先帮助朝廷,然后依靠朝廷,不受欺负过好日子的传统“依靠”思想。

接下来,朱红灯就要带领大家行动了,“灭洋”的第一步是——斗法。

无力灭拳,慈禧连撤山东巡抚

1899年,这也是一个大灾年——跟上一年的大水灾不同,这一年是大旱灾,而且是很严重的一种旱灾——春旱。

进入新年后,老天爷滴水不下,连月的烈日造成土地干涸龟裂,往年正常的春耕春种被打断了。村民们聚在一起无所事事,又开始忧心起本年的夏粮秋粮。

朱红灯带领拳民求雨,而与此同时,教会也在组织教民求雨。朱红灯等头领到处宣扬“神助义和拳可得雨水”。而教会也在到处告诉大家:只要加入教会,成为教民虔诚信教,上帝一定会“将甘露遍洒人间”,并且有上帝的庇佑,拳民即使到教堂放火,火也“烧不起来”,拳民抢劫教民,上帝定会来惩罚拳民!

这是一场本土组织与外来集团的PK,为了压过对方,他们必须宣扬自己,争抢信徒!

在当时普通百姓们的眼里,这就是两个差不多的组织,谁的“法术”更灵,谁更亲近,他们就跟谁走。一个向本国的神仙求雨,另一个向外国的神仙求雨;一个宣扬“降神附体,刀枪不入”,另一个宣扬“上帝的意志无处不在,水火不进”。它们有什么区别?在当时拳民和教民的眼里,对方都是不可理喻,都是“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