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皇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第4/4页)

她专门安排太史局阴阳道的博士们现场作法,以驱逐复仇的幽魂。或许是法力使然,宫里再也没有人受到惊吓和干扰。反倒是,武后本人的内心难以驱逐和排遣幽魂带来的干扰。她知道,如果王、萧二人真有冤魂游荡于世间,那么只会来找自己索命,与他人何干?

当了皇后的武氏有很多烦心事,这些事困扰着她,让她夜不成眠。她虽然已获得皇后的地位,但掌握独裁权力的长孙无忌及其党羽,并没有被完全压制,卷土重来的可能性随时都有可能。只要有机会,他们第一个要打击的对象,非武后莫属。

先前与王皇后、萧淑妃的缠斗,让武后深深体会到一个人的权位是那么脆弱,尤其是女人,就算贵为皇后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长孙无忌手中的权力一日不被瓦解掉,自己就难保平安无事。

要扳倒长孙无忌不是容易的事,一定要有周详计划,一旦某个环节出了纰漏,恐怕连性命都难以保住。当务之急,她要做的,就是先稳固自己的地位,然后再步步为营。

第一步就是废太子忠,立自己的儿子代王弘为太子。子凭母贵,合乎情理。

皇位继承制度一直是统治者最关心的问题,也同样是让他们最头痛的问题。这是因为,各朝各代最高统治者的共同心愿就是如何把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宝座顺利地传给自己的子孙,并且让自己的子孙万世千秋地传下去。

到了隋唐时期,储君制度发展得更加成熟,一般都是立嫡长为太子。

为此,唐朝还专门建立了东宫,并配有东宫官属,太子贵为储君。但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往往嫡长子的智慧、才干、功绩还不如他的兄弟,这就会引起他的兄弟觊觎他的皇储地位。隋唐相继发生了隋炀帝逼父夺位、唐太宗杀兄夺储然后又逼父让位的事情。这些事件都表明了嫡长子继位的制度并不能保证皇权的稳定过渡。

这就好比兄弟两个分家产,都是老子的儿子,都为创下家业流过血汗,如果家里盖了两层楼,老大、老二各一层。但分家,和分天下,还是有质的不同。虽然说“家天下”,可家好分,天下只能有一个皇帝。如果都想当这个户主,就会捅大娄子。

汉武帝刘彻皇权在握之际,并没有忘记其曾祖母吕后的种种恶行。于是,他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即“子为储君,母当赐死”。就是说如果皇后一旦生下皇太子,那么等待皇后的就只剩下死亡一条路。原因很简单,汉武帝以此来谨防类似“吕后”这样的垂帘涉政所导致的历史悲剧再度上演。

“垂帘听政”并不是令人多么放心的好办法,之所以能够沿用2000年,还是因为别无选择——如果连母亲都是不可靠的,那么在权力场上还能信任谁?

按照今天的法律规定,未成年人是不具有民事行为能力的。在封建时代,虽然没有这种观念和制度,但是冲龄践阼的皇帝在大婚之前,只能在书房中接受皇家教育,或是在金龙宝座上枯燥地接受百官的朝贺,亲政的权力只能交给他的“法律监护人”——皇太后。

作为女性来说,能够与皇权男性的婚姻结合是她们攫取权力的前提。但是仅有这种前提,还不足以让一个女性合法地从她的亡夫中继承权力,必须自己的未成年儿子是皇位继承人,她才能以太后的名义发号施令。

“母以子为贵”的现象在政治上发挥着强大的作用,孩子太小,由娘看着。那些文武百官在向年幼的皇帝叩首的同时,他们的双膝也自然地向皇帝身后的皇太后弯下了。

尽管这种本属于男性的皇权已经为女性所操控,作为皇帝的生母或嗣母也得到了文武百官的拥戴,但是这种拥戴并不意味着他们对女性参政权力的认可,而是对由女性代理的皇权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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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六年(公元655年)十一月初三,武则天的得力干将、时任礼部尚书的许敬宗向李治上奏,建议解决国本问题,也就是太子问题。当时的太子的确是有问题的。因为太子是李忠。

李忠不但不是武后的儿子,也不是萧淑妃的儿子,甚至在实质上也不是前任皇后王氏的儿子。他的母亲姓刘,是李治的一个妃子,在嫔妃中地位比较低。前任皇后王氏因为自己没生儿子,收养了他。成为王氏的儿子后,子凭母贵,李忠才被册封为太子。

当初能成为太子,李忠貌似一步登天,却不知那根本就是一条死路。因为许敬宗提的“国本”问题得到了李治的重视。当初立李忠为太子是看在前任皇后王氏的分儿上,现在王氏都死了,就不需要看谁的面子了。更何况,这个太子如果再当下去,会死得比王、萧二人还要惨。

因此,许敬宗刚一表示应该立武后的儿子为太子,李治马上说李忠已经主动请求让出太子之位了。永徽七年(公元656年)正月初六,李治把李忠由太子降职为梁王、梁州刺史,武后的大儿子李弘被立为太子,李弘当时年仅4岁。

王尔德说过,人生有两种不幸,一种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另一种是得到了,而后一种比前一种更为不幸。当踌躇满志的武皇后为儿子的将来谋筹规划的时候,她做梦也不会想到,日后她的弘儿会成为她争夺最高权力道路上的最大障碍。

高宗李治也不会想到,自己历经千难万险将武氏推上皇后的宝座,差点成为李唐王朝的罪人。自己生命中的一场旷世绝恋,差点让李唐王朝陷入万劫不复,给李唐皇族的每个人带来一场血腥的梦魇。

正月十七,高宗皇帝大赦天下,把年号由永徽改为显庆。这一年也由永徽七年变成了显庆元年。武氏成为皇后,李弘成为太子。看起来,大唐内部的一切尽在武后的掌控之中。

时间是一切善缘的终点,时间也同样是一场恶劫的起点。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长孙无忌会不会去说服太宗立李治为太子,会不会耗尽心血领着自己曾经以为最贴心最温顺的亲外甥走上这条治国之路。

从陌生到熟悉,时光在走,改变所有,至亲至爱,终成对手。在危险而残酷的权力的祭坛上,个人的热爱与依恋,终究会化作阵阵轻烟,随风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