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到底谁小气?

沈从云很配合欠了欠身子,扭头朝盛宣怀一拱手道:“多谢盛大人,……”不等沈从云把感激的话说出来,盛宣怀已经抢先按住沈从云要站起来的身子道:“子归,不必客气。”

“你们两个,在我这里就不要客气了。”

“是,大人!”

两人再次落座之后,李鸿章这才开口道:“荇荪啊,具体差事都告诉子归了么?”

“还不曾,属下觉得,大人既然要见子归,还是由大人面授机宜为妥。”盛宣怀欠了欠身子,恭敬的回答。

李鸿章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微微的点头,表示欣赏盛宣怀没有轻易的越稽抢人情,做事老道。

赞赏完盛宣怀,李鸿章扭头朝沈从云看了过来,咳嗽了两声道:“子归啊,如今左季高总督两江,手伸的很长,此人与老夫有宿怨,你这个沪局会办的差事,可不好当啊。”

这句话,算是把沈从云的去向说清楚了,沈从云听了不由的头皮一麻。左季高者,左宗棠也。当年左宗棠做浙江巡抚攻打太平军的时候,江苏巡抚李鸿章,不肯去抢老师曾国藩的功劳,挥师到浙江去抢左宗棠的功,两人结下了梁子,打了半辈子的对台。

“左大人乃朝廷柱石之才,只是这心眼多少小了点。20年前的一点小事,到今天还记得。”沈从云轻轻地笑了笑,轻声的贬低了一下左宗棠,心里其实也挺无奈的。左宗棠啊,“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的左宗棠,李鸿章最为忌惮的左宗棠,沈从云从内心深处无比敬仰的左宗棠。

要论对外态度之强硬,李鸿章连左宗棠一半都赶不上。说到李鸿章,值得沈从云敬仰的事情,不过是“戊戌变法”坏事之后,有大臣参李鸿章为新党。当世慈禧太后宣见李鸿章,笑谈“有人说你是新党哦”,本想当做笑话来拉近关系。不曾想李鸿章很不给面子的正色道:“新党所为者,臣之想而不敢为者,如此看来,臣确实是新党。”

“哼!”想起往事的李鸿章,心里很不爽,不给看沈从云就更加的顺眼了。话说到这个份上,讲究含蓄的李鸿章,端起茶来道:“喝茶!”

这就是要送客了!

盛宣怀拉着沈从云站起告辞,沈从云走到门口时,猛的站住,毅然转身,猛的朝李鸿章跪了下来,拱手高呼:“大人,云从有一言,不吐不快也。”

“子归啊,起来说话。”李鸿章眉头皱了皱,似乎猜到了沈从云要说什么。

“求大人让从云把话说完,从云死而无悔!”沈从云面露坚毅之色,虽然知道说出来法国人一定会扩大战争的事情,李鸿章未必肯听,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毕竟战端一开,法军所到之处,倒霉的还是老百姓啊,明明知道而不说,良心上真的过不去。

“你说!”李鸿章脸色猛的沉了下来,语气也变的凌厉起来。

“大人一手创办的淮军,懈怠久已,不复当年之勇悍。今和约虽签,然法夷反复小人,必再生事端。从云求大人速速严令西南两抚,整肃三军,以利再战。一旦战事败坏,大人可速速启用刘铭传刘大人戍守台海,可保不败。老将冯子材,老而弥坚……”

“住嘴!”李鸿章把手上的茶杯猛的往地上一摔,气的胡子乱翘厉声道:“拖出去。”

两个戈什马大声应道:“喳!”然后饿虎擒羊一般的扑上来,架着沈从云就走,沈从云挣扎着回头大喊:“大人,若因懈怠而误国,必遭千秋之骂名啊。大人!……。”

沈从云被拖出去了,盛宣怀脸色大变,急急回头给李鸿章跪下道:“大人!子归年少……。”

“荇荪,起来!”李鸿章厉声让盛宣怀起来,随即一声叹气道:“老夫几时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了?这个沈子归,他知道还不少。当真让人又气又爱。”说到这里,李鸿章不由的自嘲的笑了起来。想想有不忿的骂道:“竖子!狂生!杀了他都不解很!”

李鸿章咬牙切齿的骂人时,盛宣怀倒是大大的放心了,李鸿章有个习惯,喜欢骂手下亲近之人,真要杀人的话,脸上可是面带笑容的,和蔼可亲的。

这时候,一个戈什马快步走到李鸿章跟前,低声问了两句,李鸿章摇了摇头,低语一声,戈什马立刻打千应道:“喳!”

“荇荪啊!下去吧,老夫乏了。回头记得给子归找个好大夫。”

……

沈从云被两个戈什马杀气腾腾的架在前院里,心里还在嘀咕,这次是不是要被李鸿章砍头了,也许搞不好这次穿越之旅就要惨淡收场了。不过,沈从云也不后悔,有的话不说,日后才是后悔一辈子呢。

看着一个戈什马匆匆来到面前,低声和架着自己的两个戈什马一阵低语,随后戈什马笑着看着昂首站立的沈从云,竖起大拇指笑道:“哥们你挺牛啊!是个爷们。”

沈从云正要接过话头,两个戈什马猛的一使劲,架起沈从云就走,口中还道:“走吧您诶!”

沈从云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架着到了大门口,远远的看见盛宣怀站在门口焦虑的等待时,心里刚刚松了一口气,猛的觉得身子腾云驾雾一般的飞了起来,摔了个标准的四脚朝天。

“哎哟!我的屁股!”两个戈什马可是摔人的行家里手,这一摔可有讲究,沈从云正好屁股落地,咚的一声,疼的叫了出来。这一下,把一干轿夫看傻了。

盛宣怀赶紧招呼轿夫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扶沈大人起来?”

“子归,不要紧吧。”盛宣怀苦笑着上前来帮忙搀扶,沈从云觉得屁股都摔成八瓣,那叫一个疼啊。

“没事,我还撑的住!哎哟!”

沈从云趴在轿子里被抬回去了,盛宣怀早吩咐盛福叫来的大夫,很快就赶到了,一番诊治之后,大夫说没啥大事,没伤着骨头,上点药趴两天就好。

看着趴在床上的沈从云,盛宣怀一脸的苦笑,用手指着沈从云道:“沈子归啊沈子归,要我说你什么好?中法之间和约刚签,你倒好,怂恿大人整军备战,还说什么老将冯子材老而弥坚。你可知道,广西巡抚潘琴轩是中堂大人昔日的爱将?你竟然说他连冯子材这个老头都不如。”

提到潘鼎新,沈从云气都不打一处来,畏敌如虎,不战而失凉山,打法国人不行,配合李鸿章搞阴谋诡计整自己人,倒是把好手。

这样的人,当着盛宣怀的面,沈从云不想评价,只是装疼“哎哟”一声,掩饰过去。

盛宣怀见沈从云如此,知道他不想多说,也就不再说话,吩咐玉瓶青弦好好招呼着,便自离开了,身为李鸿章“洋务总管”,平时忙的很,能对沈从云这样,已经够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