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局

“雪岩兄,认得郑观应否?”

胡雪岩才闪过屏风,里头的露出一张有点狡猾的笑脸。

“是你?正翔兄?”胡雪岩是认得郑观应的,大名鼎鼎的买办郑观应,商界不知道的人还真的没几个。

……

天刚蒙蒙亮,阜康钱庄的门前就挤满了前来取钱的客户。等待总是焦急的,看看日头已经升了起来,阜康还没有看门的意思,人群渐渐的骚动了起来。几个泼皮样子的人,见人群有点不耐烦了,相互间看了看,一起鼓噪:“阜康没银子了,不敢开门了。”

这一下可就乱了套了,人群纷纷的冲到门前,一些人使劲的拍打着大门,口中大喊:“开门,还我的银子来。”

有人闹起来,场面顿时就好看了,客户里有的垂头丧气,有点脸色铁青,一些控制能力差一点的,直接就坐到地上,捶胸顿足的开始哭天抹泪。

“胡雪岩滚出来,胡雪岩陪我银子来。”几个泼皮趁机嚷嚷,有的客户已经四下张望着看看有什么趁手的家伙用来砸门了,眼看场面就要市区控制的时候,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了,一脸镇定的胡雪岩出现在门口,朝众人拱手笑道:“各位父老乡亲,这才什么时辰啊,就着急的来取钱了,大家别担心,我胡雪岩不会少各位一钱银子。请大家按照规矩排队,一个一个的来。”

客户们一见胡雪岩这个正主出现了,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再听胡雪岩说每个人都能取到银子,顿时一个个的脸色都安静了许多。胡雪岩从容的微笑着,指挥伙计开门接客,让众人排好队伍。

队伍秩序稳定以后,胡雪岩不慌不忙的在大堂里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手上捧着一杯茶,朝众人微笑道:“诸位,今天胡雪岩就在这里坐着,一直到大家都满意的离开为止。”

几个泼皮失望的互相看了看,悄悄的退了下去,远远的站在大门外观望着。

店里的伙计一个个精神百倍,手脚麻利,算盘打的劈里啪啦的震天响。半个时辰不到,一百多个客户取走了大约三十万两银子,胡雪岩坐在那里眉头都没皱一下,始终是带着微笑的看着大堂内的一切。

突然,一个汉子往大门口一站,大声喊道:“来人接银子了。”这一嗓门不小,所有正在取钱的客户,都回头看了过来。

门口停着十几辆车子,上面全是箱子。

胡雪岩满脸微笑的迎了上来,朝汉子拱手笑道:“这位朋友,在下胡雪岩,阜康钱庄的老板,朋友有何见教。”

来人笑了笑,拱手道:“您就是财神爷啊?失敬失敬!免贵姓陈,一个做下人的,名号就没必要报上了。在下奉我家老爷的令喻,特来阜康钱庄存银子,烦劳您亲自出去看一看。”

胡雪岩赶紧上来,一伸手道:“陈老板请!请!”

出了大门,汉子朝门口的车队一挥手,大声喊道:“开箱!”

刷刷刷!十几个箱子一起打开,每一箱子里头都是满满当当的雪花银,在阳光下面一阵晃人的耀眼。

“您看清楚了,这一趟一共是二百万两,烦劳您来人清点一下。”

胡雪岩立刻回头朝一干客户抱歉的拱手道:“诸位,都请等一等,生意上门了,买卖太大人少了忙不过来,大家伙有点耐心,排成一队可好?”

原本三个付款的窗口,立刻停下了两个,里头的伙计出来帮忙,银子抬进钱庄,当堂验了银子的成色后,称重计量。

一番忙碌下来,足足花了一个时辰,银子才一一的搬到银库里面去。

“这是您的存单,您可拿好了,钱庄的规矩可是只认单子的。”胡雪岩笑眯眯的把存单递给姓陈的汉子,这人听胡雪岩这么一说,不由笑道:“我们家老爷说了,天底下哪里还有钱庄的信誉比阜康好的?您活财神连死人的银子都不贪,还能赖我家老爷的银子?”

陈姓汉子的这话,可是有典故的。当年胡雪岩阜康开张不久,曾经有一个四川籍的军官到阜康存了一万多两银子,连个存单都没要,就放在阜康里面保管的。后来军官与太平军作战战死,同僚到阜康来说起这事情,打算帮着军官把银子送回老家去,胡雪岩本来是可以不付这笔银子的,人都死了,死无对证的事情。结果胡雪岩二话没有,连利息都没少一钱,全部付清了,此事一时传为佳话。

“冒昧的再问一句,贵尊上名讳为何?”胡雪岩摆出一副想问个清楚明白的意思,结果陈姓的汉子笑了笑道:“这个,您就别问了,总之这些天还会不断的有银子存到您这来就是了。告辞!”

接连三天,每天都是二百万两的银子,当着众人的面存了进来,这一下整个上海都传遍了,神秘客户将巨额银两存入阜康,阜康没银子周转的传言,瞬间不攻自破。这样的消息传起来一向非常的快,三天后消息传到杭州,刚刚出现的挤兑苗头,立刻就被迎头浇了一盆凉水,熄灭了。

重头戏码出现在第四天,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客户,往阜康里一坐,排出一叠子银票要取银子,这一叠银票足足有一百五十万两。

一些正常来往的客户,看见这一幕立刻都关注起来,结果眼睁睁的看着胡雪岩吩咐伙计,抬出十五箱的雪花银,当堂开箱验证,付足了本息。这一下胡财神的名头叫的更响亮了,要知道这些客户,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传言是可怕的,不出三日,外间已经传言,胡财神当场支付客户银子一千万两,从银库里抬出的银子,整整堆满了堂前。

……

越往西南去,道路越发的变得艰难起来了。不过道路的艰难,似乎并没有给山路上行进的队伍带来多少麻烦,六七十号的队伍,穿着样子特别的军装,脚上蹬着大头皮鞋,头戴圆边帽,扛着毛瑟快抢,发出整齐的脚步声,默默的朝着西南不断的前进。

骑在马上的沈从云面色沉峻,默默的跟着队伍往前走,队伍后面跟着十几辆马车,有空着的,也有拉着货物的,其中一辆马车上,坐着詹天佑、邝荣光、吴仰增三人。

只弄到这三个人,沈从云心里多少有点遗憾,不过留在上海给郑观应打来电报称,郑观应又联系上了三四个当初留洋归来的学童,过些日子郑观应将带着他们上路到越南去。

队伍每天要列队步行两个时辰,这一条是余震提出的,沈从云当即就拍板同意了。就这样,这支年轻的队伍在一个同样年轻的领导的带领下,朝着前方不断前进,已经整整走了五天了,一路上沈从云和所有人同吃同住,有时候还跟着一起走路。

这支队伍,对于詹天佑等三人来说,是充满了吸引力的。尤其是詹天佑,他可是福州水师里干过的,和法国佬真刀真枪的打过仗的。看见学员们穿的新式军装,后来的詹天佑死活找沈从云表示也要有军装。沈从云只好连夜找裁缝来赶制,总算是在上路前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