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伐明(七)

待张伟行到桃园军营之外,所有的汉军都尉以上诸将皆出营门相迎,各人远远见大队人马护拥着张伟前来,那张杰、林兴珠、沈金戎、曹变蛟等人居左、契力何必、黑齿常之等人居右,汉军所有的将军跪于军营两侧,待张伟行得稍近,便一同高呼道:“末将等恭迎大将军!”

张伟见又是这般的大阵仗,知道必是施琅张鼐等人捣的鬼,略一皱眉,却又展颜笑道:“各位都请起来,咱们自已,不拘这些礼数。”

又向契力何必及黑齿常之笑道:“万骑近来加大骑射训练,成效如何?”

那契力何必因见各人依命起身,便也站将起来,听得张伟动问,便又弯腰施了一礼,方答道:“回大将军的话,万骑将士多半已可在马上三五日不下,均已可在马上饮食射箭,纵有少数人尚不谙熟,骑射亦是决无问题。”

看张伟微笑点头,他又道:“只是咱们现在不过四千余匹马,万骑一万五千余官兵,马匹相差太远。”

黑齿常之乃是契力何必亲弟,两人原都是山中部落的首领,打起仗来勇猛之极,却都是不知汉人习俗,甚少忌讳。此时听得兄长向张伟诉苦,便也道:“咱们万骑兄弟射术精妙,大人用来杀敌最好。可为什么不肯给我们马匹,就是皮甲,也不如飞骑将士。大人到底是汉人,有些偏心!”

他兄弟二人原本就对官职比张鼐、周全斌、刘国轩、孔有德四人稍低不满,依着他们想法,自已亦是一部主将,再次也要与四卫主将相平。谁料身为万骑将军,却只得与飞骑同列,地位稍高于贺人龙等人,与左良玉、张瑞同列,心中有些郁郁不平。此刻因张伟动问军马一事,那契力何必尚不及言,这黑齿常之便就着这机会,当众嚷将起来。

张伟心中雪亮,知道二人为何不满。只是万骑战力虽强,这两兄弟却非大将之才,断不能让他们不受节制,自已又势必不能事必躬亲,只得压他们一头,以便将来便宜指挥。扭头见张瑞神色有些尴尬,张伟乃斥责道:“我给你们的俸禄还低么?给你们部落的补帖还少么?现在当着众人的面,你胆敢说我偏心!飞骑将士身着重甲,骑上等好马,是因为飞骑是重装骑兵,用来在战阵上肉搏之用。你们既然不满,那就弃弓箭,执陌刀铁盾,与飞骑一般上阵博杀,而不是掩护邀击,在阵后射箭,你们可同意?”

契力何必等几名高山生番将领被张伟一番话训的满脸通红,自从高山部族归顺张伟之后,牛酒土地自不必言,就是有什么赏赐亦是拿的头一份。各人身为上位将官,这些年来家里置的好大田宅,虽还有些土著遗风,却也是起居八座的大人老爷了。这都是张伟恩惠,各人如何不知感激?再者张伟说的甚是有理,万骑原本就是轻装骑兵,以骑射骚扰为主,装上重甲上阵肉搏,当真是浪费之极。

当下各人均弯腰低头道:“是我们的不是,惹的大人生气了。”

张伟点头笑道:“既然都知错,也罢了。我在虾夷养了大群的种马,至多两三年内,便有大量的马匹敷用。现下万骑马匹,待攻到内地先行征集明朝的官马,待虾夷好马来了,再给你们先行换过,如此可好?”

虽经这小小波折,一众人等的兴致却是不减。契力何必等人是土著出身,原本对张伟颁布的爵赏并不在意,此时借着分马的机会抱怨几句,到也是说台湾的爵位军职已甚是引人。历来人对这些功名利碌皆有追求,若是什么心怀淡泊,浑不在意,只怕到还更令人吃惊些。

入得军营,张伟便直奔将台而去,一路上四卫两骑并炮队的十余万汉军将士依次而立,因见张伟纵骑而入,各部军将皆单足而跪,向张伟行礼如仪。

这将台原本就是为大阅诸军而设,其仪卫整肃庄严,此时又回张伟已自称为汉军大将军,弃明朝爵碌不顾。是以将台四周原本的明朝候爵及龙虎将军仪已经撤去,改为仿明朝亲王仪制而设的大将军仪卫。

将台四周设方色旗二、青色白泽旗二,旗手戎装而立。阶下,绛引幡、戟氂、戈氂、仪鍠各二、阶上立班剑、吾仗、立瓜、卧瓜、仪刀、呈仗、骨朵、斧,各二,其余什么交椅、团扇、伞、痰盂皆铜底帖金,一应仪卫皆由吴遂仲依明律而置。此时那些旗、幡立于将台之下,瓜、剑等护卫阶下,一应用具仪仗紧随张伟登台而上,底下各军并台湾官吏见了,均各自凛然而立,鸦雀之声不闻。

张伟一路行来,见各人看自已的神色已有不同。心中苦笑,心知这些排场物什当真是具有奇效。自已原本就是汉军之首,台湾之主,各人对自已亦是尊畏之极。却偏生见了这些原本以为是无用之物的仪仗之后,却愈加显的敬重畏惧。古人小小七品县官,出巡之时还有导引从人,回避令牌,想来亦是这些东西可鄣显身份,使得民畏。

摇头叹气,知道这些官本位,皇权帝威已然深入民心,你若不跳出来,别人却是决然不会客气。因振做精神,向待立在旁的仪兵令道:“宣陈永华。”

待陈永华依命上来,张伟见他一脸肃然,便也郑重说道:“皇天景命,唯德是辅,先生不以张伟出身草莽泥涂,毅然相助,真乃大丈夫也。”

听得陈永华逊谢几句,左右不过是官样文章,事先早已演练纯熟。此时两人如同做戏一般依样演来,张伟心中颇觉滑稽。只是又知此事断不可免,待他说完,俯身向张伟行礼之后,张伟又命道:“赖先生大材,为我拟就祭天起兵文告,此刻三军汇集,老少贤集,便请先生为我宣读文告,上告苍天,下谕黎首!”

说罢退身一步,让那陈永华上前,手持文告,大声念道:“自古帝王临御天下,乃天降圣人,抚育黎民苍首……今陛下失德,前夷人之做乱,权臣之跋扈,乱民之涂毒;非夷人之强,权臣之术,乱民之过,此盖陛下不能体祖宗之德,故天将弃之!如天弃金、宋、蒙元,诚不可救。且陛下之位乃谋逆夺篡,有德尚不能善治天下,无德则四方乱起,陛下宜伏惟自思,善思已过……今大将军伟自海外而归,乃天降圣人以救中国……今我大将军抚有台湾,兼有吕宋、琼州,雄兵数十万,战舰千艘,应天景命,不日挥师而至,以兹告谕,想宜知之。”

这文告乃陈永华与张伟何斌等人商议了良久,方才做成。一则是指出明朝自神宗以来,皇帝不理政务,以税监内寺祸害地方,不任官以牧万民,乃至政纲败坏,导致东夷渐起;现下崇祯虽是图治,奈何不得其法,结果弄的天下大乱,不但让夷人直攻入畿辅,还有诸多黎民百姓奋而起义,此乃皇帝无德所致。今天降圣人云云,便是说张伟乃当日建文皇帝之后,现下回来归回嫡位大统,正是天厌燕王之后,要把皇位重新交给朱标一系。这檄文原本依着陈永华等人这意,是要写的胼四骊六,三皇五帝乃至圣人之教的说上一通。张伟想着自已伪托建文后人,实质上就是起兵谋反,又何苦拉上古人来为自已张目。因又想起当日朱元璋伐远,亦只是大骂蒙元失德,他才是天降圣人,又安抚百姓,告之诸人旧有的秩序不变,自已手中实力甚强,必然当是取得天下之人。那一番文告颁布之后,当真抵的上十万雄兵,以徐达为大将,常遇春为副将,过准安,入山东,一路上元兵望风而逃,而有战力的地主豪强,则立时归顺新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