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之死一(第2/2页)

当时穿联各大诸侯国之间是国道,道上的旅馆分两种。“凡国野之道,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市,市有候馆”,这都是官办的,官人们可以住在那里聊天休息,有钱的人还带着乐队,晚上在驿站卡拉OK,但这不适合苏秦。适合苏秦的是私营旅馆,叫“逆旅”。

由于虱子多,苏秦每天早上从逆旅起来,都要浑身散抖,好像跳hip hop。

当时国道上有公共汽车,叫传车,但是官家用的。苏秦是个布衣,又没有私家车,只好步行,为了走的好,他还打着绑腿。

路边的小杨林斜占去了大半个幽暗的天,使人感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的为人的孤独。苏秦囊中空溃,朝不保夕,形容枯槁,面目犁黑,为自己的计划大肆感慨了一下。可惜自己只有性命一条,被套一双,一切都是未知。

苏秦小腿酸疼,好像战场上退下来的兵。几只燕子飞快地变换着队形,轻轻地掠过苏秦的脑门,洛阳快到了,近乡的人心更胆怯了。到乘轩里时的苏秦,再次被“乘轩”两个字所刺激,使他羞愧难当。困顿狼狈的苏秦,如今展现在兄长妻嫂面前,已经跟鬼差不多了。他从前的核心事业成就,家里唯一的不动产——就是娶来的媳妇,根本不搭理他,兀自在缝纫机上操作,低着头。他的嫂子根本不给他点火做饭,而是埋怨说:“我们洛阳人自来攒本钱做生意,而您释本而事口舌,放着好好的产品不卖,偏去卖知识,如今大困,不亦宜乎!”

苏秦喟然长叹:“妻不以我为夫,嫂不以我为叔,父母不以我为子,我完蛋了!”

既然妻子不以他为夫,想来睡觉时也是用被子死死裹着自己,不许他上床来。苏秦夜半无聊,就在堂里翻出些旧书来。苏秦不怨天尤人,他反躬内省,决定穷且益坚,知耻而愤发。他一边读书,一边“引锥自刺其股”,为我们兢兢业业地创造“悬梁刺股”的成语。终于他读到了一本《太公阴符》的奇书,反复揣摩,伏而诵之,大有长进。他的苦心深研,连他头发上的虱子都被感动了。

这匹虱子是从逆旅带回来的,由于苏秦把头发悬在屋梁上吊着看书(以免熬夜

时熬不住),结果把很多头发都弄掉了。随着苏秦学问的与日俱增,他脑袋顶上也越来越秃。那匹虱子在苏秦的脑袋上散步,带着自己生下的孩子,感慨地说:“孩子们啊,光阴似箭啊,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这里还是一条小路呢,现在都成了一片广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