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霸西戎一(第3/3页)

笑着从山腰站起来的山西人,赢得了阻遏秦国东向争霸的决定性胜利。先轸由此一战成名,载名史册。先轸早年以九袋长老身份跟随重耳流浪,回国后,长期担任三军元帅,多谋善断,性格刚直,先后指挥“城濮之战”和“崤之战”,均获得压倒性胜利。特别在此“崤之战”首创了中国古代军事史上第一次伏击歼灭战形式(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俘虏了秦军三个统帅,达到其个人军事生涯的辉煌顶峰。超群出众的俊义之士“先轸”,也因此成为春秋时代最牛的军事战略家和战术指挥家,并为晋文公、晋襄公两代霸业打下强硬的军事基础。晋文公生前常说:“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先大将军。”

说先轸是最牛的军事战略家,是有道理的,因为他主张和推动发起的“崤之战”,对于保持晋人中原霸权地位,扼制秦人东出,具有重要意义。说他是著名战术家,因为他首次利用山地复杂地形给敌人设套,伏击敌军,一改从前打仗是观兵的文雅古风,彻底结束了二十年前宋襄公时代“为战以礼”的奥林匹克公开精神,开创了“战争诈谋化”。

先轸勇创“诈谋化”的心路,缘因他是山西晋国人,脑皮层多多,给人设套是山西人的传统,早在“假虞灭虢”就开始用套了。还最有趣的一次,晋国人跟楚国人打仗,晋国人想逃跑,就告诉楚人说:“你们后退三十里,腾出个地方咱们好好打一场。”楚人傻呼呼地一退,晋人却转身平安跑掉了。楚人想追,却来不及了。晋人一边跑,还一边欢呼:“我们把楚人打退三十里了!!乌拉!!”晋人的多智多诈常如此。先轸成长于这样的环境,必然受其传统影响。后来他跟随重耳流浪期间,又“备尝艰难阻险,尽知民情真伪”——意思是把自己磨练得很精,打仗就更精了。“城濮之战”和“崤之战”,先轸都使劲设套。他这种“战争诈谋化”的实践,被后来的孙武子总结为“兵不厌诈”革命性新军事思想。

关于“兵不厌诈”,我们也可以说出它的一大串坏话来:从此打仗开始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宋襄公“不伤二毛”的精神再也没有了。甚至不打仗的时候也开始坑蒙拐骗,导致世道开始浇漓、人心慢慢不古,每个人都很机巧,绝对不让自己吃亏。交际也好、上班也好,干活也好,当官也好,都是稳赚才行,付出的尽可能最少、获得的尽可能大,那才算本事呐。“亏了单位也不能亏个人”是一度常闻的口头词儿。至于做实业的人不走正轨竞争,造造假货、偷偷税款、走走捷径、钻钻漏洞、利用利用特权,那就是更符合“诡诈致胜”之道了。所以《孙子兵法》被津津乐道,不光是因为能经商致用,更迎合了中国人不肯打正规战的行事心态和机巧的文化心理。不是常听人说吗:中国人聪明、中国人确实聪明、太聪明了!——这大约就是从先轸的时候开始“聪明”起来的罢。

不管你赞同也好,批判也好,先轸开创的“兵不厌诈”后来成为东方中国人战争术的最大特色,《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打仗几乎都是这个(而西方则不太这样),慢慢形成中国人重智谋而轻实力的特色,即便民间比武打擂,也是赞赏“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而轻视巨拳粗膀的挥舞。中国人不如西方人喜爱户外体育锻炼运动,而强调内心体验修养(练心练气、休禅打坐),大约也可以归结到这一点上。它甚至把中国人的审美情趣也培养成求巧求奇,比如把大树弄成盆景,天足缠成小脚。如果说,春秋战国时的中国人显得大气滂沱、慨慷直朴(而不像真正的“中国人”),到了“兵不厌诈”的后代就更机巧玲珑、奇思善想——像“中国人”了。春秋时代的中国人,像“老外”。